裴然在家待到傍晚时分, 安排好后头要办的祭祖等事宜后, 便抬步去了裴老太太的院子, 想陪她一起用晚上饭——晌午饭的时候他正准备去过时, 裴老太太忽地差人提了装着吃食的食盒送来给他，他便知母亲这是还想一个人静静的意思，就没过去打扰她，自己一个人用了晌午饭。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 裴老太太已经从以前的事情里头走了出来, 见裴然过来她的院子，没再赶他, 让他陪着一起用了晚上饭。
饭罢, 母子俩闲话了几句家常后, 裴老太太这才提起她先头没顾得上的一件事来，“三郎，芸娘在镇上待产的话，娘便无法过去照顾她了，这样罢，陈妈妈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我当年怀你们几个到生产时，陈妈妈都陪在我身边，对于如何服侍有了身孕的女子，经验最是丰富, 等会你回镇上时, 便将陈妈妈一道儿带过去罢, 让陈妈妈帮着照顾芸娘，我也能放心些。”
裴然一愣。
他是第一次将为人父，虽然先头家里的嫂子们也怀过孩子，只是他常在书院，跟嫂子们都不怎么接触，于是对于女子怀孕了该注意些甚么，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先头匆匆忙忙把芸娘接去镇上后，也没想到要找服侍过有了身孕的女子的婆子来服侍芸娘这一茬，和芸娘两个人完全是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也不知道对芸娘和孩子有没有影响……
思及此，裴然心下便有些想同意母亲的提议，可转念一想，陈妈妈服侍了母亲这么些年，母亲已经用惯了她，若陡然间把陈妈妈带去镇上，母亲这里，会不会不习惯？
略一犹豫后，裴然道：“娘，你用惯了陈妈妈，忽地离了她，怕是会不习惯，何况儿子后头会接芸娘母亲过去照顾芸娘，那芸娘母亲自己便生过三个孩子，对于如何照顾有了身孕的芸娘，想来，应该还是有些经验的。”
裴老太太沉思了一番后，倒也没强求，陈妈妈被她用惯了是其一，其二，便是她忽地想起陈妈妈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很有些脸面一事，若今儿个她真将陈妈妈派去照顾芸娘，芸娘肯定会觉得拘束，反倒弄巧成拙了……点了点头道：“那就让翠微过去罢，翠微虽然年纪不大，却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让她过去帮把手，芸娘母亲也能轻松些。”
裴然知裴老太太这是因为无法亲自在一旁照料芸娘，而对他心有愧疚，便没拒绝，出声应下了。
*
带着翠微回到镇上后，裴然让郑婆子给翠微安排一个房间，带翠微先过去安顿安顿，自己则去了上房内室找芸娘。
裴然进得内室，瞧见萧芸手里正在做的衣裳后，剑眉就轻轻地拧了起来。
先头买了布料后，萧芸无聊，有事没事便做做孩子将来要用的东西，他偶尔回来时，也曾瞧见过，都是些小婴儿要用的尿布等物，便也没太在意，可今日萧芸正在做的，却是两三岁的孩子才会穿的衣裳。
孩子现在还生都没生出来，芸娘便给孩子做起了两三岁时才要穿的衣服，是想着一年多后她租期满了，要离开他和孩子，所以早些儿替孩子准备将来要穿的衣裳么？
芸娘及笄前一日，他在姐姐面前说将来芸娘租期满了时，她若不肯走，他会赶她离开的话忽地浮起在裴然脑海中，裴然心下苦笑，恐怕，来日芸娘租期满了时，不用他赶，便会自行离去罢？
几息间裴然脑子里头便转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在心里轻叹一声，将念头一一按下，缓缓走到萧芸身旁，道：“芸娘，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罢，娘知道你怀了身孕后，差了翠微过来照顾你，你且见一见她。”
先头裴然瞒了裴老太太她怀了孩子的事情，虽然没跟萧芸说，她却是猜到了，其实也好猜，她怀上了裴然的孩子，裴老太太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除非，是裴老太太不知晓……
也不知现下裴然为甚么忽然间跟裴老太太坦白了，萧芸心下想着，“嗯”了一声，放下手里头的东西，下了小榻走向梳妆台，准备挑件合适的首饰等会送给翠微，毕竟是日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现下收买收买人心，后头也好相处些。
……
夜里两人沐浴完毕，裴然盘腿坐在木床靠外的一侧，端肃着脸，拿着本《千字文》对着海棠春睡着的萧芸的肚子念了半晌，刷完胎教日常后，将书放入枕头底下，躺下将萧芸抱入怀里，道：“芸娘，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我后头要换一所书院读了。”
裴然胎教时最是催眠，萧芸睡意早已上来，眼皮有些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见萧芸半点不舍也没有，裴然有点小情绪，右手轻轻地揪了揪萧芸脸颊，“小没良心的。”
萧芸睁开眼来，乌黑的瞳仁往裴然那边一溜，很是无奈，“三老爷，我和孩子到时候不是要和你一起过去么？”现在她能在镇上，是因为有裴然，后头裴然若是离开，她肯定不能一个人住这儿了，裴家又不能回，那便只能跟着裴然去新书院那边了。
裴然一滞，唔，他的话确实没说清楚，面上浮现几丝尴尬，有些不自在道：“新书院要求学子们在书院住宿，你如果跟我过去了，便只能在书院外头租院子住，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又经常不在，院子里头没个主事的男人镇着，不大安全，不如就住在这里，我休了假，便赶回来看你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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