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稍愣了一下，道：“宫里的事你也多放些心，尤其那东宫。前儿太子瞧上了寒香殿的小宫女，还托了皇后要人。恰巧呢，你父皇也瞧上了她。说起来这两件儿都算不得大事，但凑到一处，难免不生嫌隙。”
许礴慢慢点头，又问：“父皇和太子同时瞧上那小宫女，是母妃设计的？”
这种事情便是做了，那也是心照不宣的，没有实据，不过几句话挑拨的事儿，哪有正经拿来说的？叫人听去了，岂不惹是非？许礴一直不是糊涂人，这会儿却问起糊涂话来了。淑妃娘娘瞧他，摸了摸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反问了句：“薄儿你觉得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并得到了一些效果，还管他是谁设计的么？自己人查自己人后章儿，这算什么？淑妃娘娘盯着许礴看，警觉地又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母妃？”
许礴吸口气，知道他和青菀之间算是彻底划开鸿沟了。原本她是一个小尼姑，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宫女，谁也不会多加注意一点。那时他和她之间，有一千种一万种可能。而眼下，两人之间却已变得千丈远。这远与之前喜欢不喜欢还不同，是实实在在的阻隔。原本还觉得他迟早有希望，这会儿便是觉得，半点希望也无了。
淑妃娘娘是他母妃，算计了净虚和青菀，让她们受了那些苦处。那丫头便是再能瞧得通透明白的，心里也不会没有疙瘩。原本心里就没有他，这会儿又着了他母妃的算计，大约此时心里是恨他的吧。可就算那丫头不恨他，于他眼下的处境，也根本不能再让人知道自己心里属意她。淑妃娘娘不能知道，皇上不能知道，皇后太子更是不能知道。
倘或再叫人知道了，他触怒龙颜都是小事。给青菀招致更大的灾祸，那才是大事。他不过就是一个身为人臣的皇子，还顶不下头上的这片天来。
许礴拿十二分真诚的态度敷衍淑妃娘娘，把这事儿瞒过去，余下便是满心空落。出宫回去誉王府，在书房里久坐。细细感受，这天儿是快入夏了。闷得胸间难受，气也喘不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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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春意渐浓的时候净虚的咳疾就不治而愈了，又恢复了往日康健的模样。身上受的伤，也慢慢愈合，只留下些许疤痕。这也算是叫人心情豁然的一桩事，瞧着院儿里开的各色花来，也更好看了些。及至入了夏，她和青菀两人都将之前的事情抛之了脑后。
之于宫里一直在发生其他的事，譬如哪个嫔妃又得宠了，哪个又失宠了，哪个皇子又如何了，皇上染了风寒了，越发不喜欢太子了种种，他们都不去打听，也无有兴趣知道。只要老皇帝康健不死，她们就有日子过。
虽不大受人待见，但在自己的一方宫殿里自欢自娱，也过得颇为有滋味。无有人再来打扰她们，心境归了平静，又是有事做的，自然过得充实。这样的状态，倒叫惜文姑姑刮目相见。这宫里失宠的女人看多了，没有能平心静气安安稳稳活下去的。不折腾出些什么，那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而青菀瞧得净虚，觉得她是越发温婉了起来。因由大约也就是见不着旁人，每日间见得最多的就是她，其次是惜文姑姑。她对惜文姑姑也少了许多生分，身上的冰冷锐气自然大减。
偶或两人暗下里说浑话，青菀便拿净虚打趣，说：“你那时对那相好，可也是这般温婉可人的模样？”
净虚拿帕子甩她，却还顺她的话，“可比这温婉多了，你跟他比，还比不上呢！”
青菀便笑，说她不害臊。心里这又生好奇的，便又问她：“你跟那人是怎么认识的，如何处到一块儿去的？”
说到这个，净虚便不那么敞得开，而是变得敷衍。那脸上笑意微褪，与青菀说：“等有机会与你说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青菀瞧她不想说，自然也不厚着脸皮追问。她说她有许多故事，大约说起来没有头绪，又牵扯起那时感伤的情绪，所以不太想说。等日子再久些，把那些曾经有过的伤痛都忘干净了，也就能平平常常说出来了。
青菀陪着净虚净虚念经，与她探讨经文中的玄机奥妙。真个辩起来，也是有劲儿的事。观点不一，针锋相对，谁也说不过的时候，都要打起来。惜文姑姑有时在旁，也掺合两句。说起来，也算其乐融融。
夏日捱过去，日日去身上的痱子。秋日是一年中最清爽的时节，却也不过好受三四个月，便入了冬。于净虚而言，冬日里最是难熬。她咳疾又发作起来，屋里笼的暖炉不如以前的好，碳也用得不精细，便叫她比去年这时还严重些。
太医院请来的太医也不尽心，药随意开一些，都是惜文姑姑和青菀换着来煎。青菀日日替她顺背，宽慰她，“且忍忍，熬过这冬就行了。”
净虚咳嗽数声，搭她的话，“习惯了，没有熬不过去的。”
这就苦熬着吧，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熬过这冬，等开了春，连着吃几服药，也就好了。虽知道如此，然日日见她这么咳嗽，也是怪难受的。偏她自己病怏怏的，还要关心青菀，怕她睡不暖挨着冻。这时不比往日，寒香殿里没什么好东西，笼起来的暖炉也暖不到哪里去，净虚便拽着青菀跟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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