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江年放下盖了医院公章的死亡证明,搓了搓脸。
他妹妹柏江玥挺个大肚子回来了,柏江年看了看表,估计还有两个小时。
“你去机场先接小姑回家。”他放下电话,翻开通讯录,一行行通讯姓名和电话出现在眼前,一时间不知道先拨打那个。
柏江年看了两页,把通讯录扔在茶几上。细长的黑皮笔记本砸在玻璃板上,啪的一声,带起的风吹着那张死亡证明轻轻飞起一角。
他看着五斗柜上一张全家福,中间坐着的是他的父母,第一次拍照片,僵硬的表情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照片里柏江年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在中山装左胸口的口袋那儿,别了一只英雄牌钢笔,柏江玥站在左边,一头齐耳短发,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柏江年右边的少年,看起来是三个孩子里最稳重的,透着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
当年那个夜晚,犹如噩梦一样,三十多年来一直笼罩着柏江年心头,直到今天都没能摆脱。他哥哥柏江荀送的那只钢笔,在那个夜晚后,柏江年便再也没拿出来用过。
姑父中等身材,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对小姑体贴入微,是个典型的南方男人,从飞机下来到出口,一路上仔细贴心护着小姑。柏知宁招了招手,接过行李。“长高了。”姑父先开口寒暄一句。柏知宁扯着沉重的嘴角笑着礼貌了一下。
舟车劳顿,孕期的柏江玥素着颜,再加上一双肿眼,整个人憔悴到让人不忍直视。在车上,柏江玥摘了围巾,车景越熟悉,就越能勾起她的回忆,想着想着,燥热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她抽了抽鼻子,姑父马上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柏江玥在手心里团了团,“知宁,先回你家吗?”
“嗯,”柏知宁在副驾驶转过头来,“我爸在爷爷家,一会儿就回来了。”
柏江玥点点头,又收紧了手里的纸巾。车开过两个路口,转了个弯,绕进了小区里。
柏江年在爷爷家拿了证件回来,一个下午都坐在桌子前,一家一家打电话通知。柏江玥一路上情绪还算稳定,一到家看到自己亲哥哥,眼泪又止不住了,站在门口哭的跟个小孩儿一样。柏江年接过她手里的围巾,看着自己妹妹梨花带雨的模样,抬手擦掉她脸上串珠似的泪水,“别哭了,身体受不住。”柏江年拉开餐厅的椅子,扶着柏江玥坐下。
“该买的都买了,”柏江年拉着另一条椅子坐下,“爸那边你别去了,这两天就在家呆着,出殡的时候在动吧。”
“爸几点走的。”柏江玥哽咽着问。
柏江年垂下眼睑,叹了口气,“上午十点整。走的挺平静。”
柏知宁站在厨房,心里沉沉的。这屋子静的只剩下小姑的啜泣声。
“哥,”柏江玥带着哭腔,“这个家,就剩我们俩了。”
灵堂设在了殡仪馆,柏江玥想着找个风水先生算下出殡日子,可是殡仪馆的时间排的紧,柏江年又觉得自己父亲一辈子不信这些,也就不再强求,随着殡仪馆定在了后天清晨。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亲戚来,先跟柏江年抹两把眼泪,再问问柏江玥孕期的情况。这些陌生又有些衰老的脸庞,柏知宁并不熟悉,他只能凭借小姑的只言片语,判断出这个老妇人小的时候抱过他,那个大爷小的时候接过他幼儿园放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柏知宁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怜悯?
这两天跟着柏江年跑前跑后,安排参加葬礼的亲戚吃住,柏知宁从来没感觉到自己老爸是这样的隐忍。从爷爷过世到现在,柏江年联系殡葬公司,准备后事,接待亲戚,忙前忙后没时间休息。柏知宁倒是希望他能哭一哭,哪怕是背着人,总比这样憋在心里好。
脚不沾地忙了一天的柏江年,晚上要在灵堂守着。姑父本来说要跟着一起轮流守,但想着柏知宁一个男孩子,晚上照顾小姑也不方便,就作罢。晚上,灵堂的长明灯晃晃悠悠,柏江年靠着椅背,一言不发。
“爸,你要不先睡会儿?”柏知宁轻声问。
柏江年回过神,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柏知宁没说话,跟着靠着椅背坐了下来。从爷爷住院到现在,他是看着柏江年日益疲惫,有时候恨自己还太小什么忙都帮不上。灵堂中央爷爷黑白的遗像,像是老去的柏江年,柏知宁突然觉得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是要以这样的方式送走老爸的。
“回头提醒我,把你爷爷家的花都搬过来。”柏江年揉了揉太阳穴,“你爷爷一辈子,眼里就那些花了。”
“嗯。”柏知宁答应着,从这话里听出点埋怨和落寞,“我去买点吃的。”
不知是夏天过去了,还是殡仪馆远离市区的缘故,从室内出来,柏知宁觉得浑身都凉。殡仪馆山下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柏知宁看着那一点小小的光亮,慢慢悠悠的走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何遥行心里有事儿的时候,想去外边抽根烟,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么在外边干晃,真有点**。
“二十四块五。”便利店收银的大叔麻利地把水和面包装进塑料袋,柏知宁掏出钱包,忽然瞥见了老板身后玻璃柜上一排各式各样的烟。他顿了顿,“拿个烟,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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