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刚收到的消息，是齐骧发来的，问他到了哪里。他回复说已经到保福寺桥北了，然后把手机放回了边上。这条路不单单是去往齐骧家的路，芮忱回家要走的也是这一条。他想起齐骧曾经无比失望地对他说，他们不是一路的。
以前难免自持早慧，觉得比自己年纪大一些的齐骧反而拎不清，可事实上看不清问题的是他自己。
其实在很早很早的时候，齐骧就说过他了，说他总是讲道理、讲理论，什么事都希望公平而正义，所以他觉得真心都应该得到回报，也不会拒绝别人的真心。齐骧说很多事情都没有道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想不出原因的事情。
好人是未必有好报的。——齐骧喜欢动不动就这么提醒芮忱，特别是芮忱又因为帮别人的忙而受累的时候。那年他们说定一起回湖南义诊，芮忱因为前一天晚上帮师姐顶了个班，没赶上飞机误了点。
回到长沙时只剩下齐骧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机场等他，一见面齐骧就一脸受不了地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其他人都已经先去火车站乘车了。
“啧啧啧，你的胡渣啊！”齐骧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抬，“搞什么鬼。”
芮忱撇开他的手，手背从下巴上滑过时，还被自己的胡渣稍微扎了一下，只好说：“直接从医院赶机场，没来得及刮。”
齐骧的行李早被同伴们带走了，他顺手拖过芮忱的行李箱，说：“明知道今天要赶飞机，还通宵值班，我真是受够你了。”
“没办法，师姐小孩儿发高烧，家里没人看，过了年她会把班还给我。” 芮忱笑着跟上去，眼看齐骧扭过头来一脸怀疑，他又道，“到时候我就多一个晚上出来陪你啦！”
齐骧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却没注意脚下的地毯，一脚踢到险些摔跤。芮忱赶忙拉住他，却被他立即甩开了手。齐骧不满地嘀咕：“我看你这毛病，再过五十年都改不了了。”
“那等五十年以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芮忱笑着说。
齐骧哑然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站在冷风中，跟在队伍后面等计程车。通道里的灯光十分黯淡，橙黄色，偏黑。芮忱看了看沉默的齐骧，他白得有些透明的耳廓上透着红色。在他转过头时，芮忱收回了目光。
就这么被齐骧看了好一阵子，芮忱任他看，过了一会儿眄视他，问：“看这么久？满脸胡渣。”
“也还好。”齐骧撇撇嘴，往队伍前面走了一些，话说得轻描淡写，“帅的人怎么样都好看了。”
芮忱扑哧一笑，站在他的身后，头低下时闻到了他颈子上爽肤露的香味：“真的假的？”
齐骧微微地偏过头，低声说：“你没发现后头那个女生时不时盯着你看？”
“这样？”芮忱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排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匆忙地别过了头，可她身边的男生似乎和她很亲密，两人恐怕是情侣。
齐骧见他回头，忍不住悄声骂道：“卧槽，有你这样的吗？想被她的男朋友揍吗？”
“那也要打得过我才行啊。”芮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又说，“你怎么知道是在偷看我而不是偷看你？”
他又往前走了一些，淡淡道：“我有什么好看。”
“你哪里不好看？”芮忱回道。
齐骧的眉头皱起来，回头瞪了他一眼，恨道：“你是今晚也不想睡了？”
他笑起来，额头往齐骧的肩膀上一敲，声音像是通过那片皮肤传播的：“不睡了。”
老是提醒芮忱不要太善良的是齐骧，而同时，每年都要找时间跟朋友们一起义诊的，也是齐骧。芮忱刚到齐骧的家里，便遇到他在通电话，几句话工夫芮忱便听出他正和朋友说义诊的安排。
他兀自换了拖鞋，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挂钩上，往厨房里走。齐骧已经把那只土鸡斩开了，闻着香料的味道，着实让人垂涎欲滴。芮忱站在旁边看了看，想着齐骧打算这么处理这只鸡。
“干什么？芮主任，想着怎么下刀？”齐骧挂断了电话，走过来说道。
芮忱耸肩，问：“这鸡怎么做？”
“白斩。”他洗了手，重新拿起刀，往冰箱的方向递了个眼神，说，“有刚买的橘子，去吃。”
芮忱一手扯松领带，一手打开冰箱门，捡了两颗还带着叶子的橘子，问：“电话里说的那位，是什么亲戚？”
“唉，一个表妹，我以前根本听都没听过。跟她妈妈一起来的，刚来那晚在我这儿聊了一晚上，表姨非要说我小时候抱过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齐骧落刀的声音很干脆，颇不耐烦地说。
芮忱掰开橘子，靠在流理台旁，一边吃一边问：“你的表姨是不是还说小时候带过你？”
齐骧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和芮忱对视了一眼，仿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两人同时啧了一声。“不过我对那位表姨有印象。初中时，我刚出柜，她有一次上我家来，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一条狗似的。”齐骧说着，瞥了芮忱手里的橘子一眼。
芮忱掰了一片橘子放他的嘴里，说：“你那时长得也不高吧？她低下眼睛看你也不奇怪。”
“开什么玩笑？我那时再怎么也有一米七了好不好？她才多高？一米六不到。啊，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做到那样看我的。”齐骧想了想，纳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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