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其实是他弄错了什么。这真的是别的感情，才值得沈东阳对自己这么虎视眈眈？
梁涣兮从来没有正视过他和蔺青梧之间的感情，更不曾深加思考。如今真的去想，梁涣兮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虽然小的时候，他任性地要求过蔺青梧不要结婚，让这个家永远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稍微长大一些以后，梁涣兮也悲哀地发现这样是剥夺了蔺青梧幸福的权利。
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堀杏，她是一位在梁涣兮看来无可挑剔的女性，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梁涣兮曾有几次放松警惕，假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养母，或许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倘若人一定要谈恋爱，一定要有婚姻才完整，他肯定无法永远地捆绑蔺青梧。
但是，蔺青梧却喜欢男人，他本来就不会结婚……
如果他可以像沈东阳一样，把蔺青梧需要的提供给他，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真的永远不分开了？然而不行，他比不过，他给不了蔺青梧所需要的。
梁涣兮把煮好的茶汤倒出一碗，端往书房给蔺青梧。
这夜很长，不消多时天色已经暗了。
梁涣兮回房间里练了一会儿字，敞着门，久久未见别的动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他看冰箱里还有几样剩菜，取出来用微波炉热了一番，煮一锅米饭，又炒上一个青菜。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梁涣兮擦擦汗，把蔺青梧叫过来吃晚饭。
父子二人坐在餐桌旁，和往常一样，默默无语地吃饭，偶有几句交谈，交流多是给对方夹菜。
桌上的剩菜已经算不得可口，反而是梁涣兮炒的青菜成了佳肴，没过一会儿便被他们二人全夹进了对方的碗里。
一旁的火盆中，炭火还在悄悄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十分猛烈。
梁涣兮吃完饭以后，用火钳挑出盆子里的碎碳，又铲出煤灰。
蔺青梧洗着碗，回头见他凑在火盆旁，忙道：“离远一些，万一中毒了怎么办？把盆子端到外头去，烧好了再进来。小心烫。”
“你往里头丢了栗子？”梁涣兮从碳灰里挑出烧焦的残骸，抬头问。
看见那几个被他挑出来的栗子，蔺青梧想起沈东阳，不禁怔了怔。他点点头，只说：“丢了吧，新炭端到外面烧。”
梁涣兮依言把烧焦的栗子全丢掉，用叠好的两块抹布隔热，捧着火盆快步往外走去。
雪已经停了，云也散了。
没有融化的积雪把院子铺成薄薄的、白茫茫的一片，月华洒在上面，映出淡淡的银光。
梁涣兮蹲在屋檐下烧新炭，等火烧得旺了，正要再端回屋里，却见蔺青梧走出来。
“我来吧。”蔺青梧从他的手里拿过抹布，避开扑上面庞的阵阵热，端着火盆回屋里。
他把火盆放在书房，梁涣兮一路跟着，又折回厨房取来铁架，将那壶姜普洱重新放在火上煮。
蔺青梧近来接了一个新的案子，找不到头绪时，他会望着某处静静地发呆。
梁涣兮坐在铸铁壶旁，发现蔺青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华和白雪出神，他想了想，没有打扰，而是回房里抱出自己的琴。
“爸，借一下你的桌子。”梁涣兮来到蔺青梧的书桌前。
蔺青梧转身茫然地看着他，俄顷反应过来，点点头，帮他把桌面稍作整理，容他摆琴。
不过多久，屋里久违地响起了梁涣兮的琴声。
蔺青梧抱臂看着灯旁垂眸抚琴的梁涣兮，恍惚间，当真有些这孩子已经长成的想法。
但想到梁涣兮最近染上的那些坏习惯，蔺青梧的心里仍是既担心又忧愁。
这两天因为担忧梁涣兮，蔺青梧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瓶颈。如今一时无法排除困难，他索性暂且不管，偷这一夜的闲。
听着清雅淳和的琴声，蔺青梧眷在短榻上，烘着榻旁温暖的炭火，安逸而疲惫地合上双眼。
他本只想小憩片刻，没有想到，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梁涣兮猱弦的手短暂地停顿，转头看向伏着案睡着的蔺青梧，恐他在梦中发现琴声停了，便继续心不在焉地把整首曲子弹完。
琴声消失以后，书房里只剩下炭火轻微的声响。窗外拂来一缕凉风，吹散茶香。
梁涣兮远远地凝望着蔺青梧睡着的样子，扣了扣搁在琴上的手。
他起身悄然地走到蔺青梧的身边，跪在榻旁，凑近看清蔺青梧的脸。
他的睫毛很长，如同蝴蝶栖息的薄翼，许是炭火烧得太久，他的嘴唇干了，浅浅的粉色间描着细细的唇纹，鼻翼因浅浅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起伏。
梁涣兮垂眸看向他枕在桌上的手，其中一只手无意识地垂在矮桌旁，无力、轻软得仿佛轻易能被春风吹拂的柳条般。
梁涣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蔺青梧的手指。
确认他没有感觉，梁涣兮更加大胆地将指腹贴上蔺青梧的手背，顺着掌骨透在皮肤上的轮廓，握上去。
“嗯……”睡梦中的蔺青梧意识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皱起眉头。
梁涣兮怔住，来不及松手，蔺青梧已经睁开了眼睛。
蔺青梧发现梁涣兮拉着自己的手，迷茫地看他，直起身子，仍有些糊涂地喃喃道：“我睡着了。”
梁涣兮不着痕迹地脱开手，扶着短榻站起来，说：“回房间睡吧。”
“嗯。”蔺青梧刚才睡得太沉，突然醒来，头有些发痛。他揉了揉脑门，困倦地起身，走前交代道：“你也早点儿睡吧。”
梁涣兮坐在榻上，匆匆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我把火灭了就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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