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涣兮迟迟未归，蔺青梧拨打他的电话，听到的竟然是已关机的回复，让他的心陡然一凉。
他不禁担心那孩子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担心得在家里坐不住，锁上院门往静悄悄的古镇里走了一圈。
连野猫野狗都消停了，青石板路上只有蔺青梧的脚步声，冬日的严寒从地底下渗出来，河畔更冷。
蔺青梧冻得难以呼吸，走到古镇外，又沿着镇外的街道走，商铺全关闭了，冷冷清清。
怎么办？报警吗？蔺青梧路过派出所的门口，看见值班的灯光，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是和梁涣兮失去联络的时间太短，警察恐怕只会建议他再找找。
蔺青梧无奈地往回走，心慌得很，忍不住给沈东阳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梁涣兮的消息。
沈东阳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睡意，惊讶地问：“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蔺青梧急匆匆地往回走，着急道，“你说他能去哪里？”
“你别着急，他年纪不小了，而且聪明懂事，没那么容易出事。”沈东阳宽慰他，“是不是去同学家过夜了？你有没有他哪个同学或者好朋友的电话，打去问一问？”
闻言，蔺青梧怔住了。
他停下脚步，一种巨大的恐惧随着茫然笼罩了他的内心——他不知道梁涣兮在学校里有没有朋友。
他捂住额头，绞尽脑汁地想从完全没有的空白里掏出一丁点记忆，忽而想起之前梁涣兮把一个女孩子带回家里。梁涣兮此刻会可能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吗？蔺青梧咬着指甲，手心里全是冷汗。
沈东阳关切地问：“青梧？怎么样？”
“啊，没什么。”蔺青梧调解着自己的情绪，说，“我给杏打电话问一问，你先睡吧。”
沈东阳沉吟片刻，仍安慰他：“你别太担心，孩子已经很大了，不会有事的。”
蔺青梧没有心情听这样的安慰，敷衍地应着，挂断电话以后马上找出堀杏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堀杏早已休息了，蔺青梧知道这个电话多有不便，但委实想不到别的办法。
之前梁涣兮在学校里打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堀杏帮忙，蔺青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
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心又如同掉进一池冰水中那般寒。
蔺青梧悔恨地想：他和梁涣兮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们以前明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父子，可是现在，梁涣兮出了事想到的却是找别人。
他的喉咙似被堵住一般难受，等着电话被接通，眼睫仿佛沾上夜露，重了许多。
正当蔺青梧又困又冷、又慌又疼，茫茫然地等待时，他忽然看见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蔺青梧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把电话挂断，跑上前去。
没有想到凌晨的夜里这么冷，梁涣兮从网吧出来以后，没走几步，已经冻得恨不得把脑袋也缩进衣服里。
他低着头匆匆地走，只想赶紧回家钻进被窝里睡大觉，忽然听见脚步声，疑惑地抬头一看，见到竟然是蔺青梧，不由得呆住了。
“你去哪里了？！”蔺青梧又气又急，一跑到他的面前，立即生气地质问。
他的声音很大，如同一道雷劈下来，梁涣兮抬头看着他在暗红色的灯光旁狰狞的表情，怔了片刻。
梁涣兮摘掉帽衫的帽子，避开他严厉的目光，说：“琴室。”
琴室？蔺青梧一看便知他在撒谎，但梁涣兮满脸的冷漠和不情愿让他的心里发堵。他按捺住内心的愤恼和担忧，将语气克制得平静一些，说：“这都半夜一点了。”
“下课以后随便在外面走了走。”梁涣兮往憩居的方向走，敷衍地回答。
当他走过自己的身边，蔺青梧清楚地在稀薄的空气里闻到了他的身上有很重的烟味。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诧异地回头，忙不迭地跟上去。
梁涣兮走得很快，蔺青梧只能迈大步子跟着，满心全是怀疑。
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身上全是烟味？应该不是和女孩子在一起，毕竟女孩子都不太喜欢闻烟味。那么，他会到哪里去了？晚上外面那么冷，梁涣兮想必去了什么空气密闭、人员聚集的地方，所以外套上才会留有烟味。
蔺青梧很想叫住他，刨根究底地问一问，可是梁涣兮的态度太冷漠了，惹得他内心窝火，他担心自己一开口，两人又会争吵。
回到憩居的院门口，梁涣兮甩开门锁，推门入内。
蔺青梧连忙跟进去，把门锁好，这不过耽误了半分钟的时间，待他再转身，梁涣兮已经兀自回屋了。
蔺青梧进屋以后往梁涣兮的房间里找他，幸好梁涣兮没有马上关门，他站在门外敲门。
梁涣兮脱掉外套随手丢在床上，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见到这本应青春朝气的脸上出现黑眼圈，蔺青梧的心中一凛。他抿了抿嘴唇，耐心地柔声说：“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长高，而且睡眠不足，记忆力也会下降。涣兮……”
“我知道。”梁涣兮淡漠地打断了他，不理会蔺青梧的错愕，说，“你是为我好。”
他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样子，令蔺青梧恍然之间，以为是锡红杉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涣兮的眼神变了，蔺青梧不知道还有哪个孩子会有这么淡漠的眼神，冷得如同一个死灰槁木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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