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直到现在,叶一霜还常常梦见当年他们在路上的经历。梦里,逃亡似乎没有尽头,但现实并非如此。在黑车司机那里买来通行证,到小镇上办理身份手续,挪用备用财产,最后他们回到了春城。
叶一霜自认为不喜欢这地方,却离不开它。也许他离不开的只是那栋老房子而已。
他和那个男人回到洋房原址的时候,发现那里正被出售。那个男人的“遗产”还算充足,而且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居住的地方,因此,就用假身份证买了房产,两人住入。
房子在顶楼,还有个屋顶花园,然而内部装横几乎废弃完毕。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就买了粉刷和白漆,开始修复发霉和脱落的墙面,经过一番折腾,这房子还算凑合,能住,只是没有往日那般奢华。
看着新家,被问及感想,叶一霜说:“我觉得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这里一切都刚好,刚好。房中有阁楼,里面还有一架钢琴,叶一霜都快忘了,那是他妈妈的钢琴。妈妈年轻的时候才艺双全,一双手指能弹出天籁之音。但他不会弹。当年父母本希望他能弹琴,可他学了点乐理知识就想方设法说服父母放弃,结果就是,他没学好弹琴。
他们来到阁楼,被灰尘呛得狼狈,就在这时那个男人拿来抹布和口罩,准备打扫下这里。
叶一霜问:“难道你会弹琴?”
对方答道:“会啊。”
那人把钢琴附近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叶一霜竟有一种狭隘的不甘心。他真不会弹琴,但他喜欢琴。那台白色的三角钢琴有种童话式的浪漫意义,只是浪漫,却没有别的元素肌理。湿抹布擦去钢琴上多余的灰尘,水仙般的“浪漫分子”从雪色琴面流了出来,虚幻而不真实。就像这样,叶一霜只是看着那个男人打理钢琴而已。
低矮的阁楼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是弹琴,只是两个男人在打理钢琴。汗水溢出来,贴着皮肤和衣物,粘黏又倔强。俩人看到完成品的一角,便能联想到干干净净的白色钢琴,成就感如潮水,卷走了疲惫心理。他们继续,直到正午的时候,钢琴焕然一新。
那天的太阳很大,即便在低矮的阁楼也能享受华美的光照。叶一霜坐在钢琴前,手指覆在琴键上,却使不上力,按不下去。
那男人问他:“为什么不弹琴?”
叶一霜挥动戴着手套的手指,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怎么弹琴。”
那个男人沉思了片刻,也坐上椅子,开始弹琴。这人很久没练过琴了,学钢琴纯粹是小时候家里人给他规划的“爱好”,强求的兴趣,考级,加分,成就感项目。在此之前,他很少这样轻松地弹琴,仅仅为了条件生活,放松自己,愉悦他人。作为一个无恶不赦的杀人犯,他按下黑键。作为一个贴心的情人,他按下白键。作为没良心的花花公子,黑键。作为叶一霜的守护者,白键。作为虚假的丈夫,重音。作为不合格的好友,轻音……练习曲奏出了他的心境,音韵层次叙述出他曲折的历程。作为一个人,终止符。作为一个情人,新曲子的开始。
叶一霜就看着那家伙弹琴,不知道该嫉妒,还是该欢喜。
不知名的练习曲结束以后,那按压琴键的手转了方向,抓住叶一霜的手。
叶一霜也不知道那男人想要干什么,他们只是在钢琴前游戏,一起都是游戏。皮肤接触,亲密关系,暧昧的温度,吻……都一样。在浪漫虚幻的感情游戏中,他们都懒得寻找真实。那仅是一种感觉。如果人的行为是被激素调控的,包括欲望,也是被激素调控的,那他们的机制在此刻发生了共鸣,都一股脑扎进故障中。叶一霜闭上眼,背对着钢琴,而他的情人将他圈住,对方的掌心叠在他的掌背上。
白色的钢琴是浪漫的温床,他们在上面寻找一种温和的低潮,通过肢体温度的传递,两个灵魂越来越近。
那男人说:“我想吻你。”
可以。但是叶一霜还没说出口,他的手指便在钢琴的夹缝中摸到一个东西。“等等,我好像找到了个东西。”
有什么东西夹在钢琴缝隙里,薄薄的一张。本来这不重要,完全可以被两人忽略掉,但叶一霜坚持要弄出那东西,不惜拒绝情人给他的浪漫情调。
爱他的男人只好停了下来,用指甲,剪刀,牙签,开始琢磨怎么弄出了夹缝里的东西。
最后叶一霜从情人的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一划,从陈年老灰中勾出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紫色的裙子,站在夜里,被闪光灯照得白面秀丽。
叶一霜呼出一口热气 ,说:“她是我妈妈。”
那男人仔细看了看,称赞道: “他很漂亮。”
“那时候她才刚结婚吧,很早很早以前。”
“后来呢?”
“她死了。”
叶一霜和情人说了那个女人的故事,她的生,她的死。说起这个家庭崩坏的罪因,难免要提到一个杀人犯。话题进行到这里,就不得不卡住。谈论一个死人实在是无趣之事。叶一霜说:“据说那个人去过柬埔寨,在赌场赢了一笔钱,买了这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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