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黎九峰主动把叶桉送回去，好巧不巧，他俩今天运势不好，一走到小区门口就碰见了京千盛。
这时的京千盛穿得休闲，黑色潮牌短袖连帽衫，灰色迷彩修身长裤，黑色运动鞋。然而他那气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京千盛望着黎九峰和叶桉，眉毛一横，说，“我是来找他的，结果，你居然把人给我抢了？”
“那你陪他。”黎九峰拉着叶桉过去，又小声在京千盛耳边嘀咕：“大哥求求你做个人吧，对那孩子好一点，人我给你了，你们去玩，不要管我了。”说完就溜了。
一旁的叶桉轻轻拽着京千盛的袖子问：“找我……干什么？”
“约会。”京千盛说。
京千盛把叶桉带上车，变魔术似的从驾驶座某处掏出一只金边红玫瑰，“这个，送你。”
这是叶桉第一次收到浪漫式礼物，一瞬间，他有点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他害怕京千盛。京千盛不会爱人，叶桉不敢被爱。一片花瓣贴在叶桉的唇上，如若红丝绒。京千盛隔着花瓣亲了叶桉的嘴唇，像是隔着蚌肉品味珍珠。
叶桉没有反抗，他措手不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浪漫，以及，温柔的爱。现在他身体发热，血液沸腾，脑子烧得一塌糊涂，脸颊也熟了一般红到耳根。实际上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小男孩，就这样，对京千盛放松了警惕。这是场错误的偶遇，以错误的方式走向错误的结局。
天空染上鱼肚白的时候，叶桉回头望了一眼车外。别墅区附近地势平坦，除了漂亮的房子就是优雅的山丘。他的双目在车窗的墨色阴影中变得浑浊，像是摇摆不定的雨珠挂在伞边，靠着张力，不落。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京千盛说，“我明天休假，带你去玩。”
这话，仿佛远处猛地传来一阵钢琴声，把叶桉的心露震荡下来。京千盛突然柔和，给叶桉造成强烈的反差。似乎是浪漫，或者虚伪的浪漫。可惜叶桉完全是个情场小鬼，连入门级都达不到，他没经验的小脑袋甚至受不住社会上流行的情感欺诈，更别说京千盛这种玩人的老狐狸。他觉得，这人能耗时间在他身上，也许真是一见钟情吧。叶桉信了百分之百分之四十五，剩下百分之五十五还算警惕和戒备。想当然的，他分不清这是伪善还是误会。叶桉确实不明白，但他贪恋那男人此刻的浪漫温柔，以及价值。
08
车子到了那间别墅，京千盛把叶桉抱下来。叶桉挣扎了两把也不再乱动，他动不过。这种公主抱姿态让叶桉脸红起来，他左耳贴着京千盛的胸口，再怎么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他们下车，回家，开灯，进屋。现在这个房子没那么可怕了，像个避风港，而不是疯人院预备部。京千盛从背后抱住叶桉，轻轻吻他的头发，亲昵，让人窒息。最能表现那种黏糊感的，大概是刚从嘴里嚼软的口香糖，还是甜腻的。
水族箱里水草波动，两只七彩神仙鱼闪着幻彩流光，从珊瑚礁中游了出来。鱼尾轻摆，划过外面两人的身影。
叶桉逃不开仇人的束缚，那么妥协一下，仇人也能变成金主。他拟定了一个缓兵之计，先顺从，捞一笔钱，再说。如果现实世界是一个巨型水族箱，那叶桉自己就是一条濒死的七彩神仙鱼，他摆动着因为污水而发黑的身子，被京千盛强行掠夺回去。按照计划，现在叶桉期待的，仅仅是物质的东西，钱，那是他能得到的安慰剂。
叶桉问：“那你会给我一笔钱吗？”
京千盛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你想要多少？”
“六十万。”叶桉一口咬定，“给我六十万，我随你使唤。”
“好。”他答应下来，顺便还补了句，“那你以后就住这里，生活开支找我报账就好，但是……”
“嗯？”
“那你在床上要听话。”
门口水族箱里，两条鱼又开始摇摆，鱼的美丽绝不是因为鱼想要给人展现美丽，就像人的健康不是因为人想要健康就能健康，叶桉选了一条泥泞路，与一个混蛋做权色交易，仅是对他而言比较好的、不健康的选择。他出卖他的肉体，换取他人的钱财和爱意，他心安理得。
他呼吸着对面肉体散发的雄性气息，感到压抑且恶心。可是这些下流的东西，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东西。他消遣地设想，人就是东西，自己也是东西。把他经历的一切抽象出来，就是个魔幻现实的画面，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为了生存，只能忍着恶心吞食钻石饭桶里恶臭的潲水。因为没别人再能给他，一片没有下毒的面包片。
所以他缓缓拉开拉链，向低贱而物化自己的性工作者学习。
六十万，一夜春宵，当然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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