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延到底没舍得让沈璇等太久，两天之后，沈璇打开另一部手机，就发现一条短信进来。
——麓山温泉，晚五点，等你。
——好。
沈璇笑了笑，动手删掉。他没想到，徐长延如今在他面前已经连那份温情面孔都不愿意再扮演，一条短信干净的只有时间、地点，少了曾今的那些暧昧字眼。这样也好，公事公办，有些事，才好彻底分辩清楚。陈衍不愿意他单独面对徐长延，可是这一面，他不能不见。
沈璇今天穿着打扮显得略休闲，白色细格纹衬衣搭一件灰色格纹西装马甲，底下是一条卡其色休闲裤，左手手臂上一条袖箍，显得禁欲又优雅，满身的学者气质，乍一看像个大学教授。他从宝马车上下来时，徐长延的眼睛就一亮，几乎在同时间，就想到若干年前，他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他。
除过时间流淌，沈璇的一举一动显得比从前更稳健持重，这张面孔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太多的改变。
还是一眼就叫他心动。
徐长延亲自替他开的车门，沈璇一声“谢谢”，把钥匙递给随后上前的服务生。
“小沈，就你一个来？”，两个人并肩往大厅里走，徐长延开口道。
“怎么，徐董还邀请了别的人？”，沈璇一笑，反问他。
徐长延也笑了，“那倒不是，我当然不希望你带第二个人来见我，尤其是，你那位林秘书……好事被他搅了一回，总不能紧跟着被搅第二回，你说是不是？”
沈璇步伐一顿，错了一拍才跟上徐长延，“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见你。”
“我知道”，徐长延推开包厢的门，回头跟沈璇说，“你不带别人，是因为有些话，你只能跟我说。”
“小沈，今天晚上，你准备跟我说什么……”，徐长延在唇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先吃饭……一晚上的时间，你慢慢想。”
沈璇看着他，慢慢点头。
徐长延点的都是地道的南省菜，沈璇的家乡菜。一桌清、鲜、脆、嫩，沈璇最爱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笋干老鸭煲、八宝豆腐，他都记得。
这就是他跟陈荡不同的地方。陈荡喜欢沈璇，更多喜欢的是经他的手雕琢出的那个沈璇，用的顺手可心，可徐长延不是，徐长延眼里的沈璇就是沈璇，清清冷冷的，冰一样的人。
徐长延会记得沈璇的喜好，记得他的生活习惯，记得当年人群中他对他露出的那个微笑。虽然沈璇把这些都当做是他对他的刻意讨好，压根儿不怎么在意，可是数年下来，徐长延依然如此。
沈璇不可否认，在徐长延这里，撇开他的那些暧昧举动，他一直觉得很舒适。
“谢谢。”，难得他还记得，他是南省人。
徐长延给自己倒了一杯绍兴黄酒。
习惯了进口马尿的人，突然改喝老古董，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喝了将近一杯酒，才觉得入口的味道不那么难以接受。他举杯，“一句谢谢，就完了？”
“小沈，你该跟我说的，不是这个。”
沈璇动动唇，片刻后才开口，“是，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徐董，我们拆伙，可以吗？”
徐长延举杯的手指一僵，他笑了下，“小沈，我没有想到，去了一趟云南而已，回来后改变了这么多。”
“以前，以前你想什么做什么，你都会藏起来不叫我跟陈荡看出来。虽然我能猜到，可是，永远不会亲口听你说出来……知道么，我以为你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在陈荡跟前忍，在我这里装。”
“小沈，我真以为，你一辈子，都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装不下去了，你说。”，徐长延放下了手中的酒，拿他那一双狭长的眼死死锁紧了沈璇，非要求一个答案。
沈璇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他看着他，不说话，在对视中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我厌恶透了你们。”
沈璇的口吻轻松，与徐长延阴沉沉的声调相比，还带一点调侃味道，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说实话是一件能让身心愉悦的事。
“扳倒他，转身跟你，你们有什么分别？”
“徐董，你说你是为了救我，这话，我信。我信你要搞垮黑镜，不单单是为了黑镜的地盘跟资产，我在你这里，可能跟其他人，还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样。可是呢，如果陈荡真的倒了，黑镜垮了，下一步你会做什么，你会放我自由，让我离开？”
“徐长延，你不会。”
“你跟陈荡，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徐长延挑眉，“继续？”
沈璇端起手边的酒，呷了口润润喉咙，“陈荡的病，脑癌……”
“脑癌？”，徐长延眯了下眼睛，问他。
“是，脑癌，已经确诊了”，沈璇接着道，“医生说，就是手术切除掉肿瘤细胞，根据他的年龄和病情判断，也不会有什么太大起色。”
“也是他倒下我才发现，除了你，我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所以，我反悔了。”
徐长延还是在笑，老狐狸偷到腥似的那种笑，他说“听上去真是合情合理……小沈，因为陈荡病倒了，得了脑癌，可能马上快死了，黑镜再没有人能辖制住你，你以为你可以解脱了？所以，也不用再跟我徐长延虚与委蛇了，是不是？”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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