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送冯沅出了茶铺,“小沅,你真的要让周大人重审这个案子?”
冯沅信心十足,“当然。”
“可周大人会听你的吗?”
冯沅笑道,“此案关系陆家,按律法陆安本该避闲,由周大人重审一次再合适不过了。“说完又问向李富贵,”咦,适才隔壁桌的那两人面生,没见过。“
李富贵道,“我也不认识,怕是来往商客吧。“
冯沅嘀咕一声,“来往的商客也来凑什么热闹,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是呀,我觉得挺好看......"
周新来余杭县巡视,陆安自然要引衙门各官员拜见,冯三虽然没有官职,也算是官家人,冯沅屁颠颠的要跟去见世面,冯三不着他想,便也同意了。
陆安盛宴相待,周新却不领情,将陆安好生说了一顿,洪灾刚过,老百姓刚得喘气,官府更该提倡节约,陆安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过周新对一年来陆安的政绩表示称赞,难民没有闹事,治安得以控制,百姓得以安康县令有不可没灭的功劳,陆安这才露出笑容。
周新没有吃那些华丽的美食就离开陆府回了驿站,紧接着冯沅便去拜访了。
“你让本官重审客商崔胜一案?”周新甚是奇怪,打量着堂下少年,不对,是位小姑娘,适才她己自报家门。
而此刻,冯沅也在悄悄打量着周新,五十来岁,面善目慈,堂堂朝廷大员穿着朴素,一件直裰,发束巾,与普通百姓无异,真不像传言所说的冷面寒铁。
冯沅笑得小心翼翼,有些拘束,有些谨慎,当然不能说与人打了赌,只道事关陆家,陆大人该回避。
周新笑了笑,“你到是懂得规矩。”
冯沅笑道,“这都是阿爹教我的,虽然我不是官家人,但好歹我也在为官家做事,官府的验尸报告大多出自我手。“
”哦?“周新随意从案桌上拿起一份,”这是你写的?“
冯沅走近瞟了一眼,忙点点头,“这是张员外遇匪身亡一案,我还参与了捕匪行动。”
周新更好奇,这么一位姑娘,当真与众不同,但认真想来,若不是家境困难迫不得己那个父母会让子女做仵作一行,何况是一位女子?周新不免露出同情的神色。
“本官此番来余杭县便来稽查刑案的,这是本官的职责。”
“真的?”听到周新的回答,冯沅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怎么,不信?”
冯沅拘笑道,“大人是三品巡抚,我只是一介草民,又是姑娘家,我还以为大人会将我赶出去,未想大人这么爽快......”
周新听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小年纪便知晓事理,懂法守纪本官凭什么不会答应呢?“言毕,颇有感概,若朝廷中人都有这般认识,世间不知会少了多少冤案。
周新摇摇头,又问,“听闻你的父亲冯三能一眼断死因,可有此事?”
冯沅摆摆手,”没有这么玄乎,阿爹不过经验丰富罢了,验尸注重的是细节,阿爹做得比一般人好。”
“好一个细节。”周新十分赞同冯沅的话,“断案也是如此。”
冯沅道,“阿爹比起大人还差得远呢,可是......人人都说大人是冷面寒铁,我却瞧大人和蔼可亲。”
周新一怔,瞬间又笑了起来。
冯沅不知周新的动作也快,两天后周新重审崔胜溺水一案,并重新验了尸,原来周新也会验尸,比起冯三“一眼断死因“的经验,周新用的是颅骨灌水法,果然,死者鼻腔有细沙流出,于是断定死者的确是溺水而亡,而提审陆公子等众人,他们承认与崔胜因口角纠打,但很快就分开了,临走时,崔胜还好好的,有乡邻作证,于是周新推断,崔胜去河边清洗时意外跌入河中,当然也判了陆公子等人各二十大板。
虽然冯沅不再怀疑父亲,但听到最终结果还是大大松了口气,在那几人面前好生炫耀了一番,很是有了面子,不过,却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周新在验尸时,发现崔胜腋下有一块莲花印记,当即惊讶不己。
不仅仅是周新,陆安等人也都表现出一种恐慌来,只因莲花是白莲教的印记,从而证实了崔胜乃白莲教信徒,而他来余杭县的目的怕不再是经商那么简单。
明朝开国,白莲教便被朝廷定为邪教,朱棣登基后更是大力追捕白莲教教徒。
白莲教一向在山东一带活动,近几来的严捕几乎消声灭迹,未料在浙江杭州地界出现了,周新立即上奏了朝廷。
冯沅一个小小仵作之女才不会理会这些朝事,她兴奋的在父亲面前自夸道,“周大人重审,让我见识了周大人的本事,但我真正佩服的还是阿爹,周大人说阿爹一眼断死因,阿爹未用那什么颅骨灌水法,就能断出死者溺水,阿爹是神人,我看那些置疑者以后遇到阿爹都要绕着走了。“
冯沅手舞足蹈,未听父亲一言,这才好奇看来,“阿爹你怎么了?”
冯三眉光一暗,“周大人重审是你鼓动的?”
原来父亲为此生气,冯沅嘿嘿一笑,“我那有这本事,能鼓动一位三品朝官?明明是这案子由陆安结案不合理,周大人是位遵法守纪的好官。”言毕,却见父亲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由得一惊,她说错了什么吗?
”阿爹?“
半晌又见父亲嘴角一扯,露出一片笑容来,冯三伸手捏着女儿的脸颊,“真不亏是爹的好女儿,如此维护你阿爹。”
冯沅嘶了一声,只觉脸颊生痛,“阿爹,阿爹。”
冯三继续笑道,“你说你是不是又给人打赌了?“
哪里是笑,分明是笑里藏刀。
冯沅赶紧求饶,”赌金在我这里,我拿给阿爹。“
冯三这才放开女儿,冯沅趁机跳远数步,朝冯三做着鬼脸,“赌金一两银子,我才不会拿给爹,我要存起来,给自己当嫁妆。”
冯三笑眯眯,“嫁妆?哈哈......谁要娶你呀......”
“要娶我的人多了是,有李公子,杨公子,张公子......”冯沅数着手指,“我都数不过来。”
冯三听言哈哈大笑,突见阿呆提着药蓝走来,指了指他,“我看只有阿呆愿意娶你。”
冯沅一愣,自尊心很是受伤,阿呆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冯三捧腹,“原来阿呆也不愿意。”
冯沅气得咬牙切齿,又有些羞涩,只有自己的阿爹才会不顾女儿的脸面,于是冯沅跺跺脚跑了出去。
冯三见她没了身影,缓缓收敛笑容朝阿呆看来,目光带着探究,而阿呆垂下双眸,什么话也没有说低头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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