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我感到不可思议，显然尼尔的家里并没有任何小白机器人——戴里克没有钱去购买，而尼尔也不可能从容地观察其他家庭里的机器人吧？更不可能去大街上观察小黑的……那恐怕会被活活抓起来，那么他是从什么地方学习和研究的呢？莫洛克也不会公布这些技术的，“你从哪里观察得到的这些技术？虽然我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当我认为它应该很接近于莫洛克机器人的水准。”
“当然！”他显得很是骄傲，“这也得多亏了波兹曼啊！”
又是波兹曼！这个已经坠楼死去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给尼尔提出这么一个建议呢？并且……还给出了技术指导？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但紧接着尼尔就说出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简单答案。
“我查看了小红的充电接口，我认为它的技术原理是这样的……”紧接着尼尔又开始说出一些我完全不理解的话，但我没有必要去听懂了，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小红！当然应该是小红！拉塞尔老师鼓励波兹曼和尼尔成为好朋友，并且也得到了双方家长的同意，柯拉和斯蒂芬并不放心波兹曼单独出去，于是让小红负责波兹曼的安全。而尼尔正是通过研究小红的接口，而得到了一些启发，最终造出了这根像模像样的充电柱。
但这显然离造出整个能动能说的机器人还差得远。
“尼尔同学，”我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充满激情的叙述，“是波兹曼吩咐小红让你查看它的接口吗？”
“当然，波兹曼是小红的主人，小红都得听他的话。”
“也是波兹曼建议你制作一个机器人，当作送给……送给父母的礼物？”我理顺了整个逻辑，但唯一让我不解的是，难道这些孩子……尼尔和波兹曼居然会这么有心，居然会给父母们准备礼物了？这完全不符合我对孤独症患者的印象，他们不都应该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吗？他们怎么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并且能理解我们社会的普遍价值观和文化——即要给自己的亲人准备礼物，以表达感情？这怎么可能！
“我一直想要这么做，”尼尔的语气忽然显得有些低落，“一直想要让爸爸妈妈高兴起来，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们并不高兴吗？”我很讶异尼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据我的观察，戴里克和汉妮不是一直在苦中作乐吗？尽管条件比较艰苦，但他们不都很满意自己的现状吗？他们不是说能和孩子在一起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吗？他们并不高兴？
“是啊，爸爸妈妈并不高兴，因为……因为……”尼尔似乎羞于解释，“因为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我想要听到一个确切的回答，难道连拉塞尔老师也判断错误了吗？其实他们是有着正常人的情感的，只不过是被压抑住了？藏在了内心中？
“因为家里穷，家里没钱，家里……”我看到他的眼中似乎闪现出了一丝泪花，“以及因为……因为我不听话。”
“你……”我不得不再次震惊，难道这个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学者居然能体会到普通人的感受吗？居然能意识到父母一直因为自己的特殊而感到不快？
“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
“是的，其他人看不起爸爸妈妈，主要是因为我，因为我给他们添麻烦了。”尼尔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断拨弄着那根象征他智慧的充电柱。
其他人看不起尼尔！不，我在心中叫道，尼尔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才，其他人看不起你的不过是你不会迎合着愚蠢的普罗大众进行毫无用处的社会交往罢了，不过是你一直在说着他们听不懂的但包含高深知识的对话罢了，因此……应该被瞧不起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啊！其他这些如同我这般的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我知道父母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很多……”尼尔一直低着头，语气中带着哽咽，“但我什么都做不到。爸爸还为我造了木屋，我知道他们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理解他们。拉蒂默叔叔，我也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吗？”
“我……”我想说我喜欢这些元器件，但如果我这么说了，就是侮辱这个孩子的天真与诚实，所以我也只能坦诚以待，“我的确不喜欢，我是说我还不了解它们，或许我以后会喜欢。但尼尔同学，你是个天才，你不应该别人歧视，只不过你在某些方面和其他人不同罢了……”
“但不应该连累到我的爸爸妈妈！”他猛然抬起头，我看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凶狠，充满了委屈，充满了悲伤，“拉蒂默先生，您是拉塞尔老师的好朋友，所以我才和您说这些，希望你……您可千万不要和我的爸爸妈妈说，这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我不会说的。那么你也和拉塞尔老师说过这些？”
“恩，他说他希望我去做我喜欢的事，还说父母最终会理解我的。”看来拉塞尔也知道这些孩子并非是彻底无情和无知的，他之所以没有告诉我这一点，或者没有强调这一点，只是希望我能亲自去发现孩子们的内心。
“当然会理解，”我再次伸出手去抚摸尼尔的脑袋，但这一次他没有躲开了，“戴里克和汉妮不是一直以你为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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