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种对所谓“现实”无理由的信仰此刻渐渐从原本无法被看到的幕后转到了阿杰面前,变得突兀,乃至荒诞起来。
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知觉被开启,那些所谓“现实”,实则...似乎只是自己心里“不得不是”的一切事物的总称,但随着对“现实”无意识信仰的动摇,于是连现实也变得不再那么现实...
对了,它们好像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现实”...
只是自己不知为何就这么相信了...
一念间,面前这一切“现实”在某种隐冥潜动中无以挽回地开始幻化作一片...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梦呓…
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可思议?
不断开合的嘴巴制造了一连串空气振动,于是引起了说者和听者的意识活动,他们各自以为说出了、听到了什么“意义”,于是喜怒哀乐由此源源无穷…
但在物理上,那只是空气在发生一次次转瞬即逝的振动…
如果一个个基本粒子是一块块积木,当积木以这种方式搭建的时候,人们以为发生了某种事,换一种方式搭建时人们便以为发生了别的什么,搭建方式之间的变换——甚至有时都无需变换——就往往引发出无边的念想——对了、错了;好了、坏了;成了、败了;喜了、悲了;爱了、散了;活了、死了……
而所有那些基本粒子其实仍然还是那些基本粒子,它们作为物质的全体其实什么也没做,也不可能做什么…
可梦呓就是梦呓,给它个理由,甚至没有理由即能兀自妄想连绵,无止无息…
想到这儿,阿杰不由嘿嘿直乐,可那发出的声音落在他此时的耳朵里好像只是作为空气的振动被接收,而与任何“意义”失去了联系...
“先前刚到这旷原时的恐慌是不是源自一种求生本能?”
脚下的步行似乎是件越来越和自己无关的事,于是可以分心瞎想些别的,但阿杰也不是真在考虑这些问题,只是为了让心思能保持住让它得以成为“心思”的那最后一个焦点。
可不知怎么,这时连让头脑中的思绪赖以运行的语言得都显得有那么些牵强,仿佛语言跟它们所要描述的东西之间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关联,不知怎么,甚至觉得从来都是如此却又从来全不自知...
很奇怪,过去怎么会一直不假思索地使用这等似是而非的东西?
当所有可资为证的“旁人”都消失以后,“语言”的真实性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它究竟是由于某种真实的认识而说?还是为了作为某种“证明”而说?
可...如果没有了语言,脑海中还能剩下什么?
“事实”?
“证明”?
究竟哪个更真实?
或者哪个才是真正的“真实”?...
阿杰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张无所不在、无边无际、无所不包的大网,尤为奇幻的是,似乎只要自己有任何动作——无论是外在有形的、还是内心无形的——都会触发这大网,而且一旦触发,这大网便一定是全体发动,以应对那动作中哪怕最纤毫的细节,使动作中哪怕最微小的部分都能得到完全的印证,由此让一切无时无刻不显得如此真实。
于是它自身根本都不用作一丝一毫的动意便将人彻彻底底罩在里面,一丝不漏,且让人全然无知无觉于它的存在…
这是阿杰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张他一直身陷其中却从来未曾见过其面目的巨网…
时间仿佛消失了,因为连它也似乎是这网中之事…
有什么不是网中之事?
好像没有…
那此刻是什么在感觉着它?
一念至此,那巨网仿佛刹那便又从感知中消失了,而随着它一起消失的似乎是...怅然如梦之际,此时此刻幻若生与死的交界、时间与空间的源点,万物消失的尽头亦是一切的一切出现的起点…
阿杰的瞳孔,不知何时,变得空空如也…
霓虹,在半空中闪烁不停,安装在地上的锃亮不锈钢座椅一尘不染整齐排列成一行;电子站牌上,广告一遍一遍播放着,片中美女可爱的表情随着广告的循环不断重复着、重复着…
一座美仑美奂的车站就这样出现在小丘背后,像一件装在水晶球中的艺术布景,玲珑而精致。
只是这座车站上既没有车,也没有人。
甚至,这也许连车站也不是——在这里,除了阿杰自己,谁能说什么是什么?
可这究竟是什么呢?
甚至“‘什么’是‘什么’”这样的逻辑定式本身,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这些貌似无意义的问题在此情此景中不请自来浮现于脑海,阿杰从中隐隐发现了一个无法避免、甚至没有出口的迷宫…
如果这一点打开了,那么说什么它都已打开了,而且是全都打开了;如果这一点还没有打开,那么无论说什么它都还没有打开、也不可能打开、甚至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那个“点”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继续”下去都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差别…
那就姑且把这算作是自己眼中的又一幅影像,就像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终归于过眼云烟的影像一样…
阿杰从没有像这般细细端详过一个车站,就如同今生初见此物一般。
来到一张座椅前舒坦坦坐下,抚着凉凉的不锈钢椅面,收割一点已经消失许久的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也许是坐姿使躯干弯曲而对腹中脏腑造成了一些压迫,只听肚子里发出一阵鸣响,在这无人处显得尤为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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