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我们谁都不要去想了,好吗?从今天起,我们认真地好,好不好?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我在哪里,我们两个好好地好,好不好?一起,永远在一起。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温热的液体,从空中落下来,打进了我的黑发。景寺从来不会问任何人好不好,他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这样无力地妥协,只会对我,对我一个人。
我拒绝不了。只要是对我专有的,我就不能抗拒。我和他抱在一起,马晓的叫喊声终于小到再也听不见了。
世界宁静了,我的心也宁静了。
宁静中,我不再有痛苦,却听到寂静里野兽的声音,四下响起,非常恐怖。渐渐地,景寺的怀抱不再温热,我发现——
不管我是不是爱过他,现在我已经彻底不再爱他了。虽然被他爱着很舒服,但我是彻底已经不会再爱他了。
2.
腊月二十八那天,景寺打电话过来说他要和他爸妈一起去乡下过年。他爸妈是跟着摩托车厂走到了最后的一批工人。他妈有50岁了,现在已经可以靠拿国家的退休金过日子。不过,为了景寺,他妈还是跟着他爸一起,在城市的另一头的一家洗车场里做事。
景寺家里一直没有富裕过。无论是摩托车厂倒闭之前还是之后,他家都很穷。所以,他们一到过年就会全家集体去乡下过,这样最省钱。
我挂上他的电话,安心了一点,起码过年不用去想怎么应付他。我发了个短信问何岚车上挤不挤。何岚回短信说挤得很。那是当然,年年新闻都会有报道,快到年关,从广州出来的火车和到广州去的火车客流量都很大。
“何岚是不是又去广州过年呀?”妈妈在家里搞大扫除,看到我在发短信,于是走进来问我。我说是的,她没有立即走。我怕她是察觉出我和景寺交往的事了,抬起头故意说:“我还要跟她聊人生呢,你不要偷看了啦!”
“没。”妈妈说完就变脸了,“去!屁大的人,还聊人生!”
“要你管!我们早熟。”
“哦,对了。”妈妈把拖把放到一边,坐过来,摸着我的头问我,“香,你怎么想着要留长头发了?我觉得短头发好看些。”
“流行,你知道不?你别管我啦!”我把她推出去,“说了我早熟,还变性了呢!”
“没句正经的!”妈妈笑着,又拖着拖把出去了。
我想着要去关门,视线突然在妈妈和何岚一样的短发上集中。那个四川家菜馆的老板娘也是长头发,还是红色的。
长的头发,在爸爸的床上发现了吗?不属于妈妈,也不属于我的长头发?我好像也发现过,很不经意地看到,疑惑我的头发长得这么快吗?然后就忘了。我是有点轻微洁癖的,不能容忍地板上有掉落的头发,看到了一定会捡起来放进垃圾桶,所以对它们特别敏感。
不过最近家里白色的地板砖颜色越来越深,灰灰的,有没有头发在上面,已经看不大清了。
过年没什么可说的,还是老样子。
景寺一直在乡下待到正月初十才回来。正月十一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要我晚上和他一起吃饭,还是在他常去的馆子。我想了半天,答应下来。
挂上他的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随手去接,电话那头有个声音略微等了一下,喊我的名字:“方木香,是我,周茂树。”
“啊?”
“周茂树。”
我不再说话,电话那头,周茂树约我下午一起看电影,在河西的百联商场六楼的华纳连锁影院。挂上电话,我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有点凉,是冬天里该有的体温。
“是周茂树!周茂树!!”我跳起来,在床上放声尖叫!谁都不是,是完美的周茂树。那个离我千万里远,遥不可及的周茂树!
周茂树约我出去,约我方木香出去!住在美丽街的方木香,出去一起看电影!
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不会是真的!我在心里吼。立刻我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一个满身耗子味的女孩身上,是真的。
马上,我又安静了下来。我蹲坐在床上,想起景寺的约会和景寺这个人。
极端的厌恶,让我想砸掉手机。
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号叫:一定要去见周茂树!不管用什么方法!
3.
周茂树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会在商场里不停地游荡,如果我到了,就打他电话。其实这是多余的。我奔进商场,瞬息间就找到了他。在攒动的人头和荒草一样矗立着的商品丛中,他被聚光灯照着,珍宝一样在众人的瞩目中,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失色。
我朝他走过去,依旧没有期望,胸中是一种难以表达的圣洁崇拜,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在人群中找到了国王的贞德。真的就是那样的,奇妙得不可理喻。我走到他身边,他吓了一跳,马上又镇定下来,冲我微笑,被紫色和红色的光点包围的微笑。
这一刻,我觉得我也被那些光抓住了,造物主的恩宠之光,因为和他在一起。
他早早地买好了爆米花,带着我穿过商场里颜色暗淡的中年人,登上透明的室内电梯,沿着天井里垂下的硕大花簇,向上,升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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