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队伍的唢呐声划开了一号大街热络喧嚣的商业氛围，掀起长长的悲凄。圆形方孔的纸钱漫天飘洒，落在了纪明尘的头上。
萧遇深随手摘了下来。
粗糙的纸钱泛着股腐朽的气味，萧遇深捏着它，想起今天早上那个蹲在店招底下等着第一个开业买春卷的男人。天还没黑，那条鲜活的生命却没了。
萧遇深快步跟上了丧葬队伍，但没有贸然打扰，一路跟着队伍出城，来到镇外的一片公墓。
墓园里有个背山面水的好墓穴，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人，丧葬队抬着棺材走过去，举办了简单的祭礼，然后将棺材入土。
从家属哭哭啼啼的叙述中，萧遇深大概听明白了。说是郝少光下午回到家中，在房间午睡，直到晚间都没有起床，家人推门进来唤人，才发现郝少光身体都凉透了。
郝家在交易镇算是有名的富户，郝少光作为家里的小儿子向来娇纵，以前尤其纨绔，近两年才有所收敛。关于其死因，医生断定为心源性猝死，就这样匆匆下葬。
整个事情透着诡异，且不说郝少光的死因存疑，即便他是自然死亡，那郝家又怎么会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备好了棺材还丧葬仪程，把这条生命给入土了呢？
滕菲也一路跟来了，萧遇深便低声问她：“死亡后立即下葬，这也是交易镇的习俗吗？”
“不是，”滕菲同样满脸疑惑，“郝少光平日在家里受宠得很，就算死亡也该是风光大办，怎么会这么仓促给埋了？还有他母亲，全程都没出现过……”
纪明尘喃喃：“看来死得有问题。”
滕菲：“我劝你们还是别插手，交易镇上的富贵户个个抱团结党，水深得很，你们做完任务就走，别搅和进去。”
萧遇深没做声，像是默应了。
围观完葬礼，几个人悄然离开。在路口分别的时候，滕菲还不忘提醒二人记得回去跟黎衍商量谈生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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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滕菲走远了，纪明尘才默默问萧遇深：“你觉得有问题？”
萧遇深缓缓将白天的事说了：“那个富国洋车上带了个高手，郝少光说那人叫伏荣，出手狠辣，轻易不露面。他怀疑富国洋跟伏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要回去告诉家人，连春卷都不等就走了……我想来想去，郝少光的死应该跟他们有关系。”
纪明尘：“你想查？”
萧遇深犹豫了一下。他向来不爱管闲事，何况这地方水深，为了一面之缘去追查涉险，并不是他的性格，换做从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
可不知怎么的，郝少光的声音总在他脑子里回荡，还有他说的那句“排第一的还算我啊，给我留位……”
纪明尘似乎看出了什么：“那就查查。”
萧遇深顿了一下：“其实也没必要。”
纪明尘却笑：“那我就给你个理由，作为路茸美食店开张第一个顾客，我们跟他也算有缘，能帮就帮吧。”
萧遇深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那就查，今晚你跟我去一趟墓地。”
纪明尘：“……”容我收回上面的话。
对于他们俩的决定，岳信阳不置可否。他只嘱咐二人注意安全，一切以任务为前提，不要陷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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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后，萧遇深将事情告诉了黎衍和路茸。
黎衍对做生意之外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至于滕菲提的一亿交易币的学费，他说可以暂且考虑。不过他对之后的工作做了分工：“既然你们要查案，看店就换岳叔叔去，但纪明尘每天上午两个小时的时间要留给通关打材料，不能延误。”
纪明尘：“……本农民工表示抗议。”
岳信阳：“抗议无效。”
纪明尘：“……”心里苦QAQ
当晚，劳累了一整天的纪明尘觉也没睡踏实，凌晨的时候，他被萧遇深从床上薅了起来。
两人轻手轻脚地混入夜色之中，来到镇外的公墓。
白天还喧闹的地方，此时已经归于沉寂，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把公墓的路面浇上一层泥水。郝少光的新坟前，烧纸的余灰已经快被雨水冲没了，墓碑前端端正正放着些祭品，冷风呜咽而过，平添寂寥。
纪明尘打了个哆嗦，埋怨地说：“系统给我什么金手指不好，非要给我个模尸断案的能力，我诅咒系统一万次！”
“现在挖开人还没烂，又不吓人。”萧遇深拉着纪明尘在墓碑前拜了两拜，然后就撩起袖子开挖。
纪明尘咬牙拿起锄头，表情比赴死不遑多让。
得感谢这个雨夜，连公墓的管理员都躲起来不见踪影，两人就这么埋头挖了半天的坟，无人阻止。
很快，锄头碰到了棺材板，萧遇深停下动作，将顶层的土拨开，露出棺材的木料。然后他将锄头一横，铁制的锄头卡在棺钉上，轻轻一动，长达六寸的棺钉就被他撬下来了，可谓业务娴熟。
纪明尘眉头紧皱，两眼眯出一条缝，敢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咔哒——”终于，最后一枚棺钉也被撬开，萧遇深推开了棺材板，露出里面穿着寿衣的男人。
坑太深，看不清楚，萧遇深索性跳进了棺材里。
“是他。”萧遇深瞧了瞧郝少光的脸，确认是本人无疑。他又查看了郝少光的尸体表面，“没有任何外伤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纪明尘，你下来。”
这种情况下，只能靠纪明尘的金手指了。
纪明尘理智上是明白要下去的，但身体却不太听话，僵直着腿脚杵在坑口，哆哆嗦嗦地不敢乱动。
萧遇深无奈地叹气，伸手环住了纪明尘的小腿，直接把人给抱了下来。
“哎哎哎——”纪明尘猛不迭地被环住了，不太稳当地扶住萧遇深的肩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棺材里了。
觉察到自己的脚距离尸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纪明尘又吓得跳起来，树袋熊一样挂在萧遇深的身上：“喂喂喂，手给你，你自己用……”嘤，丧心病狂！
萧遇深拉住纪明尘递过来的手，扯到尸体旁边，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纪明尘冻在原地，双目紧闭——亡者生前的画面倏然浮现。
“咦……”
萧遇深：“看到什么了？”
纪明尘这下连害怕都不顾了，自己伸手又碰了一下尸体，画面在脑海中重放了一次。
萧遇深等着他的答案。
纪明尘睁开眼：“他……就那样死了。”
萧遇深：“嗯？”
纪明尘拧眉：“如他家人所说，他回到家里午睡，一直在床上，期间没有任何人接近过……然后就死了，很平静。”
萧遇深跟着拧眉：“真是猝死？”
纪明尘：“不，不是。猝死的人我见过，心跳、呼吸……总会有痕迹的，但是郝少光太平静了。”
平静到就像沉沉睡着，并没有死过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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