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会这样,在熟悉的人面前伪装一切,在陌生人面前掏心掏肺。因为陌生,反而觉得安全,因为无关,人们会表现出冷漠。当奢求不来宽容的时候,冷漠也是可以的。
所以,沈长乐的激愤是那个人意料之外的,他觉得这大概只是一个善良又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对不幸者的朴素的同情。
“这不公平!”沈长乐喊道,“这根本没道理!”
“公平?道理?”那人看着沈长乐,笑得仿佛他刚才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你叫乐乐是吧?”
沈长乐一愣。
那人解释说:“你们说话,我听到了。”他费力地撑直了身体,“乐乐,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不是你没有错,不是你觉得坦然,你就可以好好活着的,总是有太多的压力,太多的阻碍,让你曾经设想的幸福跟梦一样远。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小彦,他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有更好的未来的。”
沈长乐看着他脸上的平静的绝望,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光了。他颓然低下头,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报道,楚林成的话,眼前这个陌生人的遭遇,在他的脑袋里绞成一团,混乱,混乱……心尖上那双温柔的暗夜般的眼睛一点一点被那样的混乱所掩盖。
“帮我忙好吗?”那人忽然说。
“什么?”
“帮我把我的鞋拿回来,刚才跑掉了,就在那边。”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只黑影。
乐乐把鞋捡回来给他,那人却只是用右手费力地穿。这时乐乐才注意到他的左胳膊一直都无力的垂着,最骇人的是左手的小拇指,弯成了一个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而且肿得厉害。那人意识到沈长乐的视线,苦笑着说:“左胳膊脱臼,小拇指被掰断了。”声音平淡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就像这伤不是疼在他身上。
沈长乐忽然想起那条曾出现在他眼角的泪线,为了那个叫做小彦的爱人,原来看着最爱的人受苦,才是骨断筋折都无法比拟的痛。
沈长乐沉默着把他手里怎么的穿不上的鞋子拿过来,小心地套在他脚上。
那人说:“谢谢!”然后又说:“能扶我站起来吗,我一只胳膊撑不起来。”
沈长乐扶着他站起来走了两步,他说:“好了,乐乐,我该回酒吧了。”
“回酒吧?你不怕他们打死你?”乐乐惊讶地问。
“不会打死我的。虽然法律不能保证我们不受伤害,可是生命却是极少有人敢碰触的底线。最多也就打残!”那人说着便往回走。
乐乐拉住他,不解地问:“那你干嘛回去给他们打残啊?”
那人看着乐乐着急的样子,脸上现出某种温和的表情,“我和小彦一起跑出来的,分了两个方向。我得回去看看,恐怕小彦已经被抓回去了,记得上学时,他跑步的成绩比我还糟糕。”听这样轻描淡写地口气,沈长乐恍惚觉得他不是回去一个龙潭虎穴而是去赴一个恋人的约会。
“走了!乐乐!希望还能再见到你!”那人轻轻推开了沈长乐的手,抱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走进巷子远处的黑暗里。
沈长乐回到家,泡了一袋方便面吃下去,然后仰面往床上一躺,争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那片黑暗一会儿变成楚见的笑脸,一会儿变成折断的手指,一会儿像一座山一样朝他压下来,一会儿又轻飘飘的散去……这样的幻像持续到早上闹铃响起,沈长乐抬手按了闹钟,他拿起手机,这些天他发给楚见的所有短信,没有返回一条送达报告。
看着屏幕上楚见的照片,沈长乐喃喃地说:“楚见啊,你那么好一个人,好到天上有地上无,好到让我发愁怎么才能对你更好一点,怎么可以被人说成是死变态,怎么能被人指指点点。不用想我都知道,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闪闪发亮的站在人前,骄傲又帅气,笑容里没有一丝的阴影,生命里开满鲜花,一切都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如果只是因为我,让你没有办法恣意的生活,让你承受种种的不公,我宁愿……”
眼泪悄无声息地铺满了眼睛,睫毛微微一动,便从眼角流淌下来,细细的,连绵不绝,就像无法割舍的爱恋,无法斩断的情丝,还有话都没说出口心就已经碎裂开来的痛楚。
“我不怕苦也不怕难,我几乎什么都不怕,可是,楚见,我怕你过得不好。”
沈长乐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去楚见家小区门口看报纸,也没有去上课,甚至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他只是仰面躺在床上,感觉眼泪从眼睛里淌出来,渗进头发和床单,感觉六月的酷暑天心口彻骨的冰凉,感觉支撑他的一切鲜活温暖的东西从指尖开始枯萎,感觉自己被一点一点儿撕碎,分解,消散在空气里。
中间孟洋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乐乐接了,孟洋问他在哪,他说在外面;孟洋说发准考证了,给他送来,他说好,从他家大门门缝塞进来就好;孟洋说老师让他赶快回去上课,他说知道了。
其实孟洋、肖千木、刘岚几个每天都给沈长乐打电话让他回去上课,也来过他家两次,结果都没遇见他。他们找不着他人,心里也很着急,去看楚见那更是连门都不让进,只说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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