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千影还是想错了。
起初,她以为借阅室里没有旁人,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有些风声,所以她一进去就只顾着去找书,她仰着头在一排排书架前走来走去,书很多,她在看书架上方的编号,以确定自己想借的书在哪个书架。
然而正当她站在书架前认真地比对索书号时,忽然听到了翻书声,她愣了一下,越过一个书架,循声而去,看到角落里的一幕,一时呆住了。
那角落里有一排横着的书架,一般很少有人去,因为那上面放的都是泛黄的古籍,平时看起来阴沉沉的,但那里有一扇窗,窗明几净,此时阳光正好,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书架上,斑斑驳驳,明亮又柔和,像午后悠闲的小书房。
何不言就倚靠在那窗边的书架旁,手中捧着一本书,正低头认真地阅读,窗外的阳光细碎的明亮,窗边的少年眉眼低垂,安安静静地看书,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千影呆住了,因为没想到会是他,因为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他,不得不承认,他认真安静的模样很温暖,很迷人,迷人的甚至有些陌生了。
然而他发现了她,他一抬起头,那温暖就消失了,他穿着黑色风衣,黑色长裤,细碎的黑发搭在浓黑的眉毛上,英俊又冷酷,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一半透亮,一半晦暗,仿佛都失去了温度,他微微偏着头,看着她,英挺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毫无波澜,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让她感觉到,万里晴空好像忽然飘起了雪花。
她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图书馆,而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他像个冰雕一样,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还有脸来见我?你知道错了吗?”
他一言不发就审判了她,她做贼心虚,又不得不去认错了,“那个……”
她刚口,他就低下头继续看书了,弄得她好不尴尬,她想溜了,可是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她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嬉皮笑脸道:“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是要跟教授一起去参加公益讲座吗?”
“教授临时有事,改时间了。”何不言依旧看着书,很简短地回答。
“哦哦,什么讲座?教授还带你去。”
“中西方文化差异的根源。”
“哦哦,好高级呀,教授真看重你。”
何不言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书。
千影好尴尬,她看着窗外,不由自主地开始废话:“哎呀,今天天气真好,阳光很阳光。”
没回应,她继续废话:“天空也很蓝,白云也在飘。”
没回应,她又废话:“就是太闷了,开窗好不好?”
还没回应,她尴尬极了,自己伸手去开窗,然而一开窗狂风吹的她头发瞬间竖了起来,她连忙关上窗户,扑棱着头发说:“哎呀呀,千万不能开窗,一开窗头发就惊慌慌。”
何不言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他根本就没看进去书,一直在忍笑,他晾着她,就是要她紧张的,他想听听她会说什么,然而听到她像小学生念诗一样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超级想笑。
但又不想让她太得意,于是合上书,绷着脸说:“你在干什么?作诗吗?我是书呆子,听不懂这么高级的东西。”
千影正折腾头发,没空看他,听到他在重复她之前的气话,以为他还在生气,连忙说:“不不不,你不是书呆子,你是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博学多才。”
何不言又绷着脸说:“是吗?博览群书又怎样?我只会空谈,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千影又连忙说:“不不不,你不是空谈,你是高瞻远瞩,你站得高看得远,凡尘琐事都入不了你的眼。”
甜言蜜语不分性别,况且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何不言再也绷不住了,低下头笑,“你嘴巴倒挺甜的。”
他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才这样说的,但是千影却很惊讶地问:“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他抬起头,笑不出来了,明眸秋水,齿白唇红,那微张的嘴唇,好像含苞欲放的粉荷忽然绽放在眼前,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却听到她哈哈大笑:“我爸也这样说,他说我嘴巴最甜了,天天哄他开心,哈哈哈……”
她眯着眼睛笑,笑的狡黠而得意,像个奸计得逞的坏女人,何不言瞬间清醒了,臭着脸说:“所以你在哄我?”
“对呀,我在哄小孩,你开不开心呀?”
何不言冷着脸不说话,只默默看着她,果然又把千影看慌了,她连忙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他依旧不说话,她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我错了,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我说话有些过分了,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拖了那么久。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提醒我不要为了找工作而找工作,还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的梦想,我都明白,也很感谢你在我最狂热的时候点醒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别无选择。
梦想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星星,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不知道怎样才能摘下来,我摘不到星星,只好闭上眼睛,可是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星星的微光,我没有忘记我的星星,我只是暂时停下来,低头去寻找摘星星的工具。可我不像你那么聪明,做什么都很简单,我只是个普通人,对你来说手可摘星辰的事,我要费尽心机去造一座天梯,一步一步才能爬上去,或者,永远都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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