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则报道,陈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林薇坐镇公关部的位子,却不能坐视不理。
她建议他抽出时间去参加一两个活动,环保或者慈善都可以。此类活动,香港本地就有很多,再远一点,广州附近也有不少,比如去城市自来水水源地监测一下水质,或者爬爬楼,骑骑自行车,承诺每周有一天不使用电梯和汽车之类的。过后她可以找媒体写篇报道,还能写进年报当中企业社会责任那一章,投入不多,收获却不少,既实惠又方便。
陈效没有立刻提出异议,她赶紧把所有近期的活动找出来,汇总在一起,发给他过目。活动林林总总的有不少,推荐的排在前面,不推荐的在后面。陈效对着电脑,将她推荐的那些项目草草看了一遍,最后反倒从她不推荐参加的那一堆里选出一个来。
他指指显示屏说:“这个不错,可以去一去。”
“哪个?”她站起来,探身过去看。
“WaterAid穿越撒哈拉。”他把显示屏转到她这一边。
她看了看,答道:“这个要徒步穿越沙漠的,就算一切顺利,按计划走完就得十五天。而且,我跟组织方谈过,所有参加的人出发前至少得花几个月时间做身体上的准备,否则根本没可能坚持下来。”
换句话说,这个活动一点也不方便,更谈不上不实惠。至少在那个时侯,她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并不是当真要去撒哈拉沙漠走上一遭。他是个坏人,或者说他们都是坏人,坏人是不会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不实惠的事情的。
可陈效却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真的,我想试一试。”
她也对着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说是为了名声,这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这个活动简单的说起来,就是徒步穿越撒哈拉,再帮助摩洛哥的一个村子修建蓄水井,既费时又费力,发生的地点又离此地太过遥远,对目标受众而言,缺少直接的冲击力。而且做起来又不是那么容易的,长征将从摩洛哥的阿特拉斯山脉以西出发,一直走到距离红海沿岸四千八百公里处,相比地图上那一大片广袤的黄色,这只是一指宽的小线段,可按照水援助组织的说法,往年参加的人里面,有不少连第一天都没走完就退出了,如果半途而废,弊甚至大于利。
但如果不是为了名声,又是为了什么呢?
何齐。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他一直说自己是坏人,但于内心深处,可能还是介意的,他想做一些高尚的事情。
她没有把这一层猜想说出来。何齐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一个禁区,或许不管到了什么时侯都会是这样的。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好功课,确保这一程不出什么篓子,也让他这一回作死,作的容易那么一点。
因为事先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陈效的那次撒哈拉长征,真正成行,已经是那一年的秋天了。
但他并没把这个活动当作是公事,此类吃苦游的费用又很少,都是他自己出了,前前后后总共离开二十五天,请的也是年假。相较之下,林薇却是假公济私的跟着他去了。其实,她并不是非去不可。虽说是徒步穿越沙漠,但每队人都有全球定位系统和卫星电话。一旦有意外发生,保障车立刻就会跟过去,除了生活条件恶劣一些,几乎不可能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如果这一趟是她自己参加,她也会像陈效一样,觉得只是走一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就因为是陈效要去,她才会有这种挺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一定得跟着一起去不可。
于是,他们两个人又一次一起离开香港,先是飞到伦敦,在那里与水援助组织以及其他参加活动的人汇合。参加活动的总共只有三十一个人,二十个男人,十一个女人,最小的二十岁出头,最年长的已过六十了,陈效是其中唯一的中国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林薇了解到那些人大多背景不错,最多的是企业高管,还有不少律师,一个作家和一个教物理的大学教授。要是换了别人可能会说:受教育程度高的人社会责任感也相对更强一点。林薇对此却有她自己的解释:若非饱暖,也不会有人想到要这样作死。她不是个好人,她自己也承认的,大约是因为跟着陈效久了,耳濡目染的结果。
简短的培训之后,一行人又从伦敦出发,去往摩洛哥的达尔贝儿,再从那里坐车去中南部的城市奥尔扎扎特。这个名字古怪的城市就在阿特拉斯山脉南缘的高原上,海拔有一千多米,出了城再往南便是撒哈拉沙漠了。所以,奥尔扎扎特有个很牛逼的诨名叫作“沙漠之门”。但相比这个通俗的名字,林薇更喜欢它的本名,因为当地租车行的司机告诉她,奥尔扎扎特在阿拉伯语里是“宁静无声”或者“远离混乱”的意思。她喜欢这个名字背后与世隔绝、远离尘嚣的含义,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地方,应该是她中意的。
只可惜如今的奥尔扎扎特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它的确很小,人口不过五六万,所有的建筑都沿着一条主大街铺展,与其说是城市,倒更像是一个小镇。当初建造它,并为它命名的伯伯尔人大约不会想到,千年之后,这里也会变成一个旅游胜地,到处都能看到外国面孔。到摩洛哥来度假的人大多会来这里转一转,特别是因为城市附近还有片厂,许多国际制片公司来这里拍电影,比如《木乃伊》、《冰与火之歌》之类都有不少在此地拍摄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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