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康熙只觉不可置信，若真如毛子所说，结合白靖轩提供的消息，那帮人极有可能是洪帮残余，且又借着洪灾的由头，在怂恿老百姓反清复明。可若真是如此，那柳如烟呢？康熙不敢往下深究，他怕得出他不愿意面对的结论。
见康熙一直阴沉着脸沉默不语，凤宜试探性地唤了声，“万岁爷？”
康熙方才回过神来，对白靖轩吩咐道，“听闻你工笔不错，可否绘制一幅你大哥的肖像图？”
白靖轩点点头，应道，“这个不难。”
“好，后续怕是还有需要你的地方，这几日你且留在这里吧。”康熙又道。
白靖轩望了一眼凤宜，又望回康熙，应道，“好。若是三爷无事吩咐，我便先行告退了。”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屋内仅余康宜二人。凤宜望着康熙紧锁的眉头，轻声问道，“爷，现如今，您下一步如何打算？”
康熙却是摇摇头，直言不讳，“不知，朕如今心中有些乱。”
凤宜上前一步，面上全是焦灼与不安，“万岁爷，看如今这架势，洪帮怕是又要死灰复燃了。如今这里怕是极不安全，还是早日离开此地的好。”
康熙的视线却是并不与凤宜交汇，只含糊其辞道，“无碍的，你别太担心了。”
“如今就我们几人，即便有于大人，但他现在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堤坝案上，且又未曾带太多兵力。若真是正面碰上了，怕也是凶险啊。”见康熙一副无足轻重的神态，凤宜很是着急。如今的情势，对他们极其不利。
“也不一定就是洪帮的人。许是其他组织也未可知。白靖轩也说，他看的并不真切，哪就这般巧，朕出来这趟，就又碰上他大哥了？你说是吧，呵呵。”康熙明显心虚，却是强自辩解道。
与康熙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凤宜又怎会不不知晓他的心思。幽幽地冒出一句，“柳如烟在您心中便这般重要么？”
康熙一愣，未曾料到凤宜竟是这般直白问了出来，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呵呵，好端端地怎么提到她了？不是在说白靖轩大哥的事儿么？”
凤宜微不可查地白了他一眼，并不想给他闪躲的机会，直言不讳，“若是不知您心中在想些什么，那可真是对不住我跟您的这些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一个万乘之躯，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又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呢？何苦为了一个柳如烟，倒是这般不顾自身安危了？”
“她不一样啊。”凤宜既已挑明，康熙倒也不再遮遮掩掩，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幽幽地说道，“你知道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朕就惊呆了。朕从未曾见过这般相似之人，差点以为芳儿她又回来了。”
“芳儿”二字一出，凤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漏跳了一拍。她好歹在宫中待了这些许年，虽是未曾见过，可赫舍里皇后的名讳却也是知晓的。如此这般，倒也是明了了康熙如今的反常。
“在我最无助最艰难的那几年，是芳儿一路陪着我走过来的。是她给了我最坚定的支持和无条件的信任。若不是有她在，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挺过来啊。所谓患难与共也不过此了吧。”忆起和赫舍里皇后一起渡过的青葱岁月，康熙竟是不自觉地换了自称，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朕”，而是朴实无华的“我”。
康熙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只对着凤宜倾诉起来，“我对她充满了敬重和感激，可是年少时的我羞于表达，总想着以后用余生的宠爱去回报她。可谁曾想，却是天妒红颜，她竟是年纪轻轻便理我而去，对于她，我有太多的遗憾和懊悔啊。”
这般听着康熙诉说着对另一个女子的深情，凤宜只觉心里酸酸的，轻咬下唇，却是沉默不语。
“柳如烟的出现，对我来说，是天意啊。是上天给了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我又如何能轻易放弃呢？”康熙忽的激动起来，上前紧紧握住凤宜的手臂，急声道，“凤儿，朕这些年一直循规蹈矩，恪守着老祖宗留下的繁文缛节。可朕不仅仅是皇上啊，朕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朕受够了每日里带着面具的日子，受够了所谓帝王需喜怒不形于色。如今，既已出了宫，便让朕任性一次，可好？”
望着这样的康熙，凤宜不觉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他，又替自己觉得委屈。诚然，赫舍里皇后跟他是患难夫妻，他敬重她原是理应的。可自己呢？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情意他此刻便全然无视么？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他那句脱口而出的“四妹妹”，原来在他心中，为了他对赫舍里皇后的那般情意，自己便是可以这般被轻之弃之的。赫舍里皇后才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白月光啊。那自己又算什么呢？是了，白静婉的事儿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么？是自己太高估了他们之间的那份情吧。
思及此，凤宜忽觉心灰意冷，心，似被一双手紧紧拉扯着，生疼，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鼻子却是不争气的酸了，凤宜紧紧咬着下唇，竭力克制那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康熙却是未曾留意到凤宜的隐忍，急于得到肯定回复的他，忍不住加大了握着凤宜手臂的力度，只满是期盼地望着凤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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