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她揉着困倦的双眼。
裴卿书心疼的拉过她的手。
“药吃了吗?”
“吃了。”
“饭吃了吗?”
“吃了。”
“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不疼。”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啊。”
“以后不用等我。”
他叹了口气。
苏温漪听闻明显身子一僵,动作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他。
裴卿书这才想起以前她还是那个苏家大小姐时因为没有等他开晚会独自去睡了,他凌晨回家时大发雷霆,命女仆去她屋把她扯出来,让她自己一个人光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独自在黑暗的阳台上站了一夜。
听管家说那一夜她独自站在那里,默默地哭着,咬着下唇,浑身颤抖着,连哭都不肯哭出一声。
清晨回房间时她手掌因握拳太过于用力而血肉模糊。
当时他听说了,但没有放心上。
她没有向他多说什么,但从那天开始主动等他回来,而他则故意延长回家时间让她等。
为的就是享受多年来从未得到过的关怀。
他怎么会......这么自私......
他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捧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暗红色的疤痕蜿蜒,狰狞可怖。
他心里一疼,一股酸痛感传来,他嘴唇哆嗦了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伸出手指仔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不平的疤痕有些硬,在白皙的手掌里触目惊心。
裴卿书的眼眶湿了,全身的筋脉都随着酸痛而被紧紧揪了起来。
他正欲开口,苏温漪却猛地收回手。
他抬头,看到了她如小鹿一般惊慌失措的眼神和几欲躲闪的神色。
她低下头,把手收回背后,才抬头。
“刷牙吧,我帮你挤好了牙膏。”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洗手间里,他站在镜子前,牙杯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笑容,很疲倦,但仍站在门外等他。
他用毛巾擦完脸后没有把毛巾放回篮子里,而是捧在手里,看着。
“怎么了?”苏温漪察觉到他的异样走上前来,关切道,“毛巾不干净么?”
他摇摇头,把毛巾放回篮子里,猛的转身一把把她扯入怀里。
“对不起......”他颤抖着几欲哭泣。
“对不起......”
苏温漪这一次没有让他抱。
她一把推开他,看到他差异的双眸,有些愧疚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不习惯。”
她看着他解释道。
“我不习惯,我和你----”说着她在内心斟酌了用语,“关系这么亲密。”
说着她挠了挠脸。
“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主动地拥抱我?”
她看着他,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差异。
他被问住了。
是啊,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细说起来他对不起她的事太多了,他的一句道歉就完事了么?
他说对不起,疤痕就一定能消除么?
他立在那里,看着她,哑口无言。
她冲他笑了笑,转身。
“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他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觉得若今天再不说点什么,那么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不敢往下多想,猛地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
“温漪你听我说!”他焦急地向她倾说,一丝丝她说话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王八蛋,混账,罪该万死,我知道我不仅葬送了你的未来,还害了叔叔阿姨,还有师之染,我知道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了欠你的,但是我真的有在弥补啊!”
他一口气说完,仿佛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完紧紧地搂住她,不放手。
苏温漪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
一瞬间,空气突然安静了,很静很静,什么都听不到,裴卿书甚至产生了错觉----似乎头上的灯光有一丝丝微弱的声音。
他就那样地抱住她,也不松手,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答,声音很小,如蚂蚁一般。
“知道了。”
很平静的三个字,毫无任何起伏之意。
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地有些过分了,如同平静的水面下的暗流一般。
裴卿书的心一沉----他说了这么多话,最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句简单的知道了,她仍旧没有原谅他。
他讪讪地收回手,“晚安。”
“嗯,晚安。”
一夜无眠。
第二天裴卿书仍在为苏温漪熬药,用小火和泥瓦罐,细细地炖上三个小时,其间不断的加水,怕水熬干,并且随时掌握火候。他一直亲自替她熬药,关掉手机,站在瓦罐前安安静静地等三个小时,然后剥上一块话梅味的糖果放在一边等待着。
苏温漪一直没有参与过。
有一次她好奇进来,伸手拨弄着案板上已经被他摆放整齐的草药,却被他握住了手,按在他的怀里,温暖着。
“药分君臣,三分君,七分臣,若是弄乱了,就变成了剧毒的毒水。”他看着她温温和和的解释,然后把她拨乱的草药重新摆放整齐,把她的手放手心里温暖着,放在口中哈着气,眉头微皱。
“你会中药?”她好奇,“什么时候学的?”
“小时候不懂,读的书多了罢了。”他莞尔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手怎么这么凉,冷吗?”他看着她。
苏温漪摇摇头。
她不冷,中央空调的恒温系统让这个房间温暖如春,但是她的手和脚,确实很冷。
如坠冰窟一般的冷。
偶尔她也会兴致大发将他剥好的糖块吃掉,然后看着他又剥一块,再次吃掉。
他也不恼,一块块地剥,直到最后苏温漪被糖甜的嗓子疼,哪怕是药熬好了她喝完,也没有感觉到药有多苦。
这一次,苏温漪突然站在了门口,看着他。
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沉默着。
“这些中药,有用么?”她突然开口。
“中药补。”他头也不回。
“你出去吧,这里太冲了。”
的确,味道很难闻。
她没走,有些固执。
“我不想喝了。”
他有些惊讶。
转身看着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心里没了底。
“为什么?”
“没有用。”
“怎么会感觉没有用呢?中药本身是调理的,西药是抑制病的----”
“我不想吃了。”她仍在坚持。
这一次,他把大火调小,转身走进她,看着她。
“怎么了?”
“我昨天梦见阿染了,他告诉我他在等我并且看到我的未来了,很快我要走了,喝这些没有用。”
裴卿书听完很是冷静,面不改色。
“好。”
他转身把火关了。
“我们不喝了,乖。”说着他把药倒了,麻利的把瓦罐洗干净,收拾在橱柜里。
“我今天有事,先出去了。”他头也不回,抄起外套也不等她答,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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