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零点的钟，何遥行去奶奶房间拜年。“吃药了吗？感冒好点了吗？”奶奶看何遥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不由地拉过床上随意铺着的一条毯子，围在他肩上。“吃了。”何遥行裹着毯子回答道。房间里还有几个不熟识的亲戚，只听见她们闲聊道，明天要一块去什么地方的温泉，听说是新开的，环境很好，过年也不休息。何遥行想到一大帮认识的但是不熟的亲戚要脱光了泡在一个池子里，就本能的排斥。所以第二天出发前，正好将计就计，说自己感冒不舒服，不过去了。何敬在前面开着车，听到何遥行的话，鼻子里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何遥行没理，抱着书包转头看窗外的车景色。雪下了一夜，和昨夜的鞭炮红纸混在一起，这路上红的红白的白，倒是别致。昨天晚上给柏江年打了个电话拜年，柏叔叔很开心，说要带好吃的回来。何遥行听着电话里有烟花的声音，还有小孩儿的嬉笑声，觉得那头热闹极了，心生羡慕。
回到原来的家里，推开门，精致装修却冷冷静静的一派景象，让何遥行有点待不下去了。他裹着羽绒服，在客厅呆坐了几分钟，起身回到房间里，收拾好箱子，决定回老房子。他从自己卧室的床底下，抽出两三本藏的严严实实的画册，拍掉了上面一层厚厚的灰，扔进了箱子里。锁门，下楼，过年的气氛还是很浓重，何遥行虽然还是只有自己，但是却感觉一身轻松。
和北方的藏在大雪深处的温暖房屋不同，在南方呆了几天，没见过阴天的时候，一连几天都是响晴万里。柏知宁每天醒来，先下楼，去环岛路跑上一段，然后按照小姑夫前一天晚上安排的菜单，去市场上买菜，回到家冲个澡，逗一逗他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表妹。
柏知宁把表妹蜷缩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拍了张照片，发给何遥行。
-你在外边都有儿子了？？？
柏知宁把手机扔一边，缓了半天的气，才回复道：
-我，表，妹
-表妹真可爱。何遥行飞速的回了消息。
-表妹你好，我是你哥的男朋友。
柏知宁勾着嘴角笑了笑，抬眼看了一眼在摇篮里，小手小脚抱着奶瓶喝奶的娃娃，回复道：
-表妹不想理你并向你抛出一只空奶瓶。
说着把一张婴儿喝奶的憨态照片发了过去。
柏江年和柏知宁原本定初五回家，谁知道经过柏江玥和小姑夫的一顿游说，柏江年给自己报了个泰国旅行团，本来要柏知宁一起，但是柏知宁小小年纪，还没办过护照，这一时兴起的，柏江年虽然有些担忧儿子，但还是欣然规往了。
柏知宁只好一个人肩负着小姑塞进的各种各样的吃的喝的，踏上了回乡之路。
而这几天，何遥行在家里，吃完了速冻水饺吃泡面，最后附近的小区终于开了几家小饭馆，他才算是“改善”了伙食。
妈妈打过来电话，无非就是问怎么突然回去了之类的话。何遥行一面漫不经心的应着，一面用大宁送的电动刮刀搅着颜料。“你那边什么声音？什么在震动吗？你在外边？”
何遥行立即关了刮刀，道：“我刮胡子呢。”
“这都下午了，你刚起床吗？生活作息要规律啊……”
何遥行又不说话了，放下刀，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他对母亲这种絮絮叨叨没有任何的反感，或者说没有任何感觉。如果是何敬是在大的方向上给何遥行规划的话，那么母亲就是在生活中事无巨细的给何遥行提要求。这两个人一里一外，一大一小，把何遥行过去十七年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明天下午要回奶奶家吃饭，别忘了！你爸肯定不会接你去，别迟到！”何母连批评带规劝，嘱咐了一通，最后提到。
“嗯，好。”何遥行抻着腿，看着墙上自己挂着的那副画。
第二天，当何遥行敲开奶奶家的门的时候，被欢迎了一通后，奶奶问道：“大过年的还找同学出去玩！和你爸一块过来多好！”何遥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间，他撇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和小叔下棋对弈的何敬，心里明白了过来，只是笑笑没说话。
就连谎言，你们都能替我整理好。何遥行脱了外套，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径直走进厨房，与妈妈和小婶打了个招呼。何逸帆则被表妹馨馨死死拴住，一会儿让他画个鱼，一会儿让他给鱼添上七彩的鱼鳞。他习惯性的向何遥行投来求救的目光，何遥行笑笑，坐在地板上，陪小馨馨画她那天马行空的画。
陪小孩总是比陪大人要自在多的。过了一会儿，小婶从厨房里出来，坐在馨馨旁边，客套的问着何遥行成绩怎么样呀，累不累呀，以后学文学理呀。何遥行有的一板一眼回答，有的含糊其辞。奶奶转身进厨房洗水果，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箱车厘子。
“孩子跟他爸吵架了？”奶奶低头洗着殷红的车厘子，问着何母。
正在炒菜的何母一愣，“没有，孩子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没吵架。”
奶奶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何母，道：“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孩子？”
何母心里咯噔了一下，“两个孩子不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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