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遥行下了公交车，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那个什么光华饭店。四点四十五，何遥行在楼下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对面有家7-11，何遥行想着去买包烟，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一个烟气腾腾的自己肯定会让何敬火冒三丈。他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大楼。
电梯走走停停，何遥行心里也越来越慌，明明是一家人吃个饭，何遥行却觉得紧张。9楼到了，电梯门一打开，“光华饭店”四个楷体大字金灿灿地呈现在眼前。上一回来这儿是去年除夕，一家人来吃年夜饭，何敬还说要等到何遥行初中毕业后，带着妈妈和弟弟去北欧看极光。“你好，何敬的预约。”何遥行到了前台，另外一位服务员带他七拐八拐，拐进一间包房。
门一推开，何逸帆，妈妈和何敬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何遥行站在门口呆了几秒钟。
何敬皱了皱眉，最先转过头。何逸帆看到是他哥哥后，神情变得嫌弃起来，也转过头。何遥行看着座位，想了想，还是挨着何逸帆坐下了。民勤隔着何逸帆，探头问道：“小遥啊，怎么来的啊？”
“坐公交车来的。”何遥行有些拘谨的坐着，一板一眼的答。
何母点了点头，眼睛一红。“一中怎么样？还能适应吗？和同学相处的好吗？”
“挺好的，同学也都挺好的。”何遥行看着母亲微微泛红的眼眶，挤出一个微笑。
“一中跟二实验肯定没法比的，”何母叹了口气，“以后你出国都难了。”
何敬在一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何遥行微笑僵了僵，不再说话。四个人一言不发坐着，何母把面前的果盘推到何遥行面前。“饿了吧，先吃点。”
何遥行看着果盘里切好的，黄澄澄的芒果，苦笑了一下。“妈，我……我不饿。”
他对芒果过敏。
门再次被推开，冷寂地包间终于有了欢笑声。小叔带着奶奶，奶奶牵着六岁的堂妹，一老一小欢欢乐乐进来了。何遥行一看到奶奶，就不由的站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何逸帆先把奶奶手里的包接过来了。
“生日快乐！奶奶！”何逸帆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帮前帮后让奶奶坐下了。“弟妹呢？”何敬问小叔。“她出差了，后天才回来。”小叔边脱外套边说。
几个人落了座，何遥行坐在奶奶的对面，六岁的堂妹坐在何遥行旁边。奶奶今天穿了一条大红裙子，还化了淡妆。何遥行细细看着奶奶的模样，一个做了半辈子的医生的人，最后因为身体问题而提前退休，退休后反而气色都好了起来。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给人感觉很亲近，但是何遥行知道，奶奶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就连何敬在她面前，都要弱上三分。
所以何敬没敢把何遥行搬出去的事儿告诉奶奶，一家四口坐在一起还要装作阖家团圆的样子。
奶奶坐在上位，先是笑眯眯的打量一圈人。“小帆，上初二了吧？”
“嗯，初二了，”何逸帆笑着道，“还有一年中考。”
“打算考那个高中啊？”奶奶道，“跟你哥上一个高中？”
何逸帆撇了一眼何遥行，道：“嗯，二实验。”
“那是个好学校，”奶奶点头道，“过去好多来我这儿看病的，什么这个官的儿子，那个官的女儿，都是在那个学校。”
何遥行垂下眼睑。连上高中的事也要瞒。
“小遥啊，”奶奶面露疑惑，左右打量着何遥行，“怎么瘦了呢？”
“二实验压力大，”何遥行一转念头，“好学生太多了。”
他感觉到何逸帆瞥过来的目光，嘴角没忍住那一抹讥笑。
“挺住，好的学校肯定竞争都大，”奶奶点头，“等你高二了，能出国就出国，你爸也有能力让你出去。”
何遥行点了点头。奶奶接着说：“我们那个年代啊，就是太穷了，没这个机会。你爸呢，又把出国的机会让给了你小叔，”奶奶叹了口气，“还是要出去见识见识。”
“妈，以前的事儿不说了。现在不都好了么。”何敬给奶奶倒上茶水。
菜上来了。一桌子菜，清汤寡水的。奶奶行医，特别注重养生，到老了也更约束子女的饮食。何敬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按照奶奶的口味点的。何遥行看着奶奶夹起一根青菜后，自己才跟着动了筷子。
六岁的堂妹伸长了胳膊，给奶奶盛了一碗鱼汤，奶声奶气的说：“奶奶，喝汤。”奶奶顿时笑开了花，“好嘞，谢谢馨馨。”和小孩子说话，奶奶的语调不知不觉也嫩了许多。
何遥行食不甘味的吃着，何母时不时隔着何逸帆给自己夹菜。小叔和何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生意，说那些何遥行听不懂的话。“小遥，你这裤腿上怎么都是黑的？”
何遥行一低头，看见自己哭上星星点点的墨渍，前两天跟柏老师练字时不小心溅到的。“墨渍。”何遥行笑笑，小声地说。
“小遥还画画吗？”奶奶听见了，一收笑脸，皱着眉头问何敬。
“不怎么画了，”何敬放下筷子说，“小孩儿嘛，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嗯，”奶奶神色稍稍舒缓了许多，“学业要紧，那些个什么唱歌画画，总不是正路。”
何遥行吃着，就像没听到一样。何敬看了何遥行一眼，“奶奶说的话，你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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