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小朋友身上的秋衣，芮忱看见他背上的伤痕，大吃一惊，反应迅速地用浴巾把他的身体裹紧。
齐骧拿着秋衣，不解地看着芮忱。
湘湘面对蹲在背后的芮忱，同样面露茫然。
芮忱没想到自己成了唯一受到惊吓的那个，他没向齐骧解释，回头确认工作人员已经离开，拉起湘湘的胳膊仔细看了看，见到上面的确留着颜色变浅的疤痕，不禁皱起眉头。
齐骧也看见了他胳膊上的疤痕，蹲下后转过他的身体，揭开浴巾。小朋友背上那几道已经脱痂的伤痕透着粉色，清晰可见，齐骧看得心上仿佛被鞭了几道，问：“湘湘，你背上这些伤，是谁打的？”
“嗯？”湘湘回头用力瞥背上的伤痕，小声道，“爸爸。”
“是李静城吗？”芮忱连忙问，问完看见湘湘一脸懵懂，又换了个问法，“是住在医院里那个人吗？”
湘湘的脸上依旧写着茫然，回答说：“妈妈说，爸爸住院了。”
齐骧疑惑地看向芮忱。
“张倩一直是自己去照看李静城的。昨天上午，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芮忱答完，又问小孩儿，“湘湘，昨天上午你妈妈带你去医院，没说去找爸爸？”
湘湘摇头。
“昨天没见到爸爸？”芮忱进一步确认，看见他再次摇头，答案便了然于心了。
一直在更衣室里待着不是办法，齐骧说：“湘湘，来，先把裤子脱了吧。带你去泡温泉。”
“嗯！”湘湘听话地自己脱裤子，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
见状，芮忱猜想这孩子平时一定很给张倩省心。他将新买的儿童泳裤拉扯几下，等湘湘脱掉裤子，便帮他穿上。小孩子扶着齐骧的胳膊，两条腿分别套进裤腿里，芮忱分明看见他的腿上也有伤痕，心情更加沉重。
“好，泡温泉去。”齐骧拍拍湘湘的小屁股，把他抱起来。
芮忱惊讶地抬头，看见小朋友高兴地抱住了齐骧的脖子。
幸好因为芮忱感冒的关系，他们换了家庭汤，否则如果去了公共汤池，被人看见湘湘身上的疤痕，他们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看待。
虽是家庭汤池，但也不小，泡十个人绰绰有余，对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来说，池子更是宽敞。奈何湘湘太小，哪怕是池子的浅水区，对他来说也有点儿深。他跨坐在齐骧的一条大腿上，没泡一会儿，小脸就蒸得像个馒头似的，冒出水点儿。
“齐叔叔，山上那个是什么呀？亮亮的。”隔着被水雾朦胧的玻璃，湘湘指着窗外问。
齐骧回头看了一眼，说：“那是长城。”
“长城……”他喃喃地说，“挂着灯笼呢。”
“眼神正好。”芮忱问，“妈妈带你去过长城吗？”
“去过！”说完，他苦恼地想了想，又摇摇头，“好像没去过。”
“三岁小孩儿能记住什么事儿？怕是带去过也忘记了。”齐骧说完，凑近芮忱的耳朵，小声道，“少提他妈妈了，还不晓得怎么向他解释他妈妈的事。”
不料，芮忱才点头，湘湘便问：“齐叔叔，妈妈什么时候来呀？”
齐骧被他问得喉咙一哽，白了芮忱一眼。
芮忱不免无辜，他摸摸小朋友的脑袋，说：“湘湘乖，现在叔叔还没有你妈妈的消息。等有了，一定马上就告诉你，好吗？”
他烦恼地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问：“齐叔叔，你认识芮叔叔吗？”
闻言，齐骧吃惊地睁大眼睛，立即看向芮忱。
芮忱同样莫名其妙，忙问：“湘湘，是哪个芮叔叔？”
他懵懂地摇头，说：“不知道。妈妈说，如果找不到她，就找芮叔叔。”
齐骧皱眉，抓住他的肩膀，问：“你妈妈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突然的力道让小孩子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齐骧，声音发抖：“昨天下午，她走的时候。”
听罢，芮忱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问：“是她带你去医院的时候吗？”
许是两位叔叔突然变得严肃和紧张的态度把他吓得不清，他的眼睛蓦地红了，抿起的嘴唇发抖，小心翼翼地点头。
回想昨天上午张倩带着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形，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芮忱无力地靠在墙上，心中五味杂全。
齐骧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明明有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可他怎么也不愿意抓住它。他的嘴巴微微张着，但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良久，他看向发呆的芮忱，冷冷地笑了笑，讽刺道：“芮叔叔，白衣天使，啊？”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芮忱忍不住说。
扶着发抖的小孩子，齐骧指责道：“要不是你平时总是心软，什么人的忙都帮，给人印象是老好人，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哇！”话音刚落，湘湘就嚎啕大哭起来。
小男孩突然的哭声中断了两个大人间的争执。齐骧烦不胜烦，把湘湘提溜起来丢进芮忱的怀里，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顺着台阶离开汤池。
芮忱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儿，望着齐骧离开，一时不知该先哄哪一个。他抱起孩子，冲着齐骧喊：“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再说，不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闻言，齐骧的脚步停住。他回头正要反驳，孩子的哭声却像是随着水蒸气膨胀，溢满整个房间。看着芮忱因为急喘气而不断起伏的胸口，齐骧想起他也是个病患，终是说服自己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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