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一的早上，齐骧和芮忱待在家里把短信回复完毕，抱上伽马一同去地坛逛庙会。今年初一的上午，齐骧一边在没什么人气的街道里遛狗，一边一条一条地回复短信。他正想着是否要给芮忱发个消息，祝他新年快乐，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看到座机号码的归属地，齐骧愣了一下，接起来问：“喂？”
“喂？齐骧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一位慈祥的老人，她用温和的语气拜年，“新年好啊。”
齐骧的脚下生了根，拽住牵绳，豌豆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外婆？”他一确定，忙不迭地问候，“新年好。”
外婆的声音里伴随着温暖的笑意，问：“晨晨呢？他跟你在一起吗？”
他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半晌想不出一个字眼。眉头皱得太紧，齐骧觉得有些疼：“没，他没和我在一块儿。”
“嗯？到哪里去啦？”外婆又笑着问，“你们到哪里了？在机场了吗？飞机有没有晚点，会正点起飞吧？”
齐骧完全听不懂外婆在说些什么，他怔怔地杵在原地，良久终于装不下去，苦笑道：“外婆，您说什么？我今天没和芮忱在一起。我……”话哽在了喉咙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外婆沉默了一阵子，念念有词地说：“前两天他说春节能回来的时候，我还问过你回不回来。当时他说要看你的时间。”她顿了顿，轻声问，“齐骧，你们吵架啦？”
齐骧抓住绳子的手陡然松开了，他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伤口上药粉怪异的中药味和手帕上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恐怕是熏到了齐骧的眼睛，才让他的双眼不可收拾地涌出泪来。
豌豆在失去牵扯以后往前边跑了，但是，连它也在跑过拐角以后停下来等齐骧。齐骧回过神，想起要找朋友的狗，慌慌忙忙地跑了几步，才走到路口就看到豌豆坐在地上四处张望，看到他又跑回他的腿边。齐骧的头有些发晕，他弯腰捡起牵绳，起身时忽然感觉一阵晕眩，不得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和外婆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道别的话语，因为手机的电量不足断了，齐骧看着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抿了抿嘴唇，还剩下眼泪的咸味。
他一个人站在冷冷清清的路口，把泪痕擦干净，没走两步便看到一对老夫妻从旁边的院子里双双走出来，步伐蹒跚，衣着却干净而崭新。他们在站台前看公车站牌，老奶奶注意到齐骧的表情失落，不禁讶异地斜过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齐骧忙不迭地低头，牵着豌豆匆匆地走过。
天气算不得太好，但豌豆看起来却特别有活力，几次拽着齐骧跑，还挣开了绳子跑在前头。齐骧会在它跑远以前叫住它，免得它被横冲直撞的车辆撞上。豌豆很听话，或许也是闷在家里头太久，好不容易出来，还喜欢凑到路人的身边去。
途中遇上一些喜欢萨摩耶的路人，还会停下来逗它玩一会儿。齐骧看大家都是欢天喜地过新年的模样，在他们和豌豆玩得开心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想起从前难得有机会带伽马出来玩，它也是特别引人注意。尽管芮忱口口声声地说伽马是齐骧的狗，可它却是和芮忱亲一些。有时候齐骧被他们撇在后头，跟上来时见到有女生和芮忱说话，开口就是京腔京片子，分不明白路人盎然的兴致到底是针对狗或是主人。
她们在听到齐骧叫芮忱的名字以后，表情总是不一定，要么错愕得不得了，要么兴奋得不得了，在和他们道别以后，还会低下头来窃窃私语，忍不住回过头来看。
“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养了只泰迪就更吸引女孩子了。中央空调。”每当齐骧漫不经心地用他的阴阳怪气讽刺芮忱——
芮忱总是会轻轻一笑，显出几分无奈，拉过他的手纠正道：“没啊，别人都叫我暖男。”
不知不觉走到了芮忱以前的学校附近，齐骧带着豌豆到非教学区里随意地走了走，正巧在草地上看到同样有居民在遛狗，便让豌豆跟其他狗狗在一起玩了一阵子。齐骧坐在长椅上，时间长了有些凉，他和走过来搭话的阿姨聊了聊各自带的狗。阿姨听说豌豆不是齐骧自己的狗，很惊讶：“它很乖，很听你的话。”
“嗯，宠物的性格随主人吧，我的朋友很随和。”齐骧不想在大年初一没精打采，给陌生人不好的印象，问，“您今天没出去玩？”
阿姨抿嘴一笑，摇摇头：“今天我爱人值班，没时间。女儿跟朋友出去玩了，我要看着桃桃。”她朝自己养的京哈抬了抬下巴。
“您的爱人真辛苦。”齐骧说着客套话。
她仍是微笑：“医生嘛，没几个轻松的。年轻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还在上学吧？”
齐骧怔了怔：“我也在医院上班。”
“真的吗？真是巧！”阿姨眨了眨眼睛，顿时对齐骧更亲切了，问，“哪家医院？哪个科室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阿姨一听笑了：“那很近啊，一公里不到。”
事实上并不近，齐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带豌豆走了五六公里。他的心里希望这位阿姨的好奇心能够到此为止，可惜，她并没有，仍是好奇地问：“平时怎么上班？公交车还是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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