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涣兮不解，垂眸看见他指尖上的糕点屑，伸手沾在自己的指尖，把米粒大的糕点吃进嘴里。
指尖碰着指尖时，蔺青梧只是惊讶，眼看着梁涣兮把那丁点儿糕点吃掉，他的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涟漪。
蔺青梧拿起奶茶，喝了一大口，险些被珍珠卡着喉咙。
他咳了两声，反引来梁涣兮的关切。
梁涣兮问：“没事吧？”
蔺青梧摇摇头。他放下奶茶杯子，想让心思从糕点上离开，道：“既然今天有时间，你教我弹琴吧。”
“啊？”梁涣兮诧异。
见状，蔺青梧不满地皱眉，问：“怎么？不肯教？”
“当然不是……”迟疑过后，梁涣兮终究没将想到的告诉蔺青梧。他想到之前白穗曾说过，让他教她弹古琴。可刚才他提起白穗，蔺青梧明显不高兴了，所以索性不提。
蔺青梧肯定地说：“既然这样，现在就教吧。能教一点是一点，等会儿就去做午饭。”
不知为何，蔺青梧坚持的模样看在梁涣兮的眼中，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玩。他问：“可我没教过，不知道怎么教。你想先学什么？”
这可把蔺青梧问住了，想到自己连琴怎么摆都不知道，不免没面子。他不甚确定，道：“先说说琴吧。”
“琴……”梁涣兮苦恼地搔头，理了理思绪，开始介绍面前这张用了多年的古琴。
自从梁涣兮的古琴小有所成以后，蔺青梧常常让他在家里弹琴。可是，现在蔺青梧才第一次了解这样和梁涣兮朝夕相处的乐器。
梁涣兮的琴是伏羲式，琴上有龙池、凤沼，还有临岳、焦尾……一弦的外侧有十三枚圆点，是用蚌壳做成的徽，那是泛音振动的节点，在弹奏按音时，作为音准的参考。
“这些蚌壳有反光的作用，所以就算哪天停电了，点上蜡烛也能弹。”梁涣兮说完，见蔺青梧的眼睛一亮，分明十分期待停电，险些忍不住笑出来，“古琴是‘圣人之器’，十三徽象征包含闰月在内的十三个月，琴长三尺六存六分，象征三百六旬六日。面圆底平，象征天圆地方。雁足、岳山这些，象征自然万物。琴还有额、项、肩、腰，和人一样。所以，一张琴，就是天人合一。”
要知道，梁涣兮自从小学高年级以后，便很少再向蔺青梧说起学校里的事。他很少提起自己，蔺青梧就对他所知道的知之甚少。现在听梁涣兮侃侃而谈，蔺青梧竟由心深处泛起敬佩之意。
小时候，这孩子每次兴高采烈地说起在学校里学会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蔺青梧除了高兴和赞扬以外，其实心底是觉得他好笑和可爱的。毕竟，小孩子顶多能知道些什么呢？蔺青梧在称赞的同时，自恃懂得的更多，多多少少会把梁涣兮的得意当做天真的笑话看。可是现在，梁涣兮真的知道了他所不知道的，蔺青梧一时之间，居然为自己对他的敬佩感到些许不知所措，又没有办法移开眼睛。
“这里是额，这里是项……”蔺青梧的左手摸琴，右手则同时摸摸自己身上对应的部位。
见状，梁涣兮只觉得有趣，在蔺青梧摸向琴肩时，先一步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说：“这里是肩。”
蔺青梧一愣，知道梁涣兮在拿自己逗趣，佯怒白了他一眼。
可梁涣兮当做没看见，接着说：“这里是腰。”
“哎。”蔺青梧下意识地往后退，坐出了垫子外。
梁涣兮的手还留在半空中，面对蔺青梧的反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尴尬地收回手，说：“对不起。”
闻言，蔺青梧更觉得尴尬。
“没关系。”蔺青梧坐回原处，脑子里仍有些乱。
这其中的蹊跷，蔺青梧难以解释，怎么了？他是梁涣兮的父亲，让孩子开玩笑似的碰一下腰，有什么了不得了吗？但不能否认的，蔺青梧心有余悸。而过激的反应，又让他在梁涣兮的面前无地自容。
两人沉默良久，蔺青梧试着把手放在琴腰上。他斜眼看向兀自喝奶茶的梁涣兮，发现梁涣兮正有意地避免看他。
“你小时候……”蔺青梧小心地打破沉默，“玩过这种游戏吗？认五官、认肢体。”
梁涣兮对记忆的筛选有一个原则，但凡认识蔺青梧以前发生的事，他统统不想记住。听罢，他撇撇嘴，说：“可能玩过吧，不记得了。”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蔺青梧吁了一口气。
蔺青梧故作自然地摸到梁涣兮的腰上，随即，梁涣兮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里是腰。”蔺青梧努力从嘴角牵出一抹自然的笑容。
梁涣兮怔了怔，继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也把手往蔺青梧的腰侧放，瞪了蔺青梧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问：“那这里呢？”
“你当我傻吗？”蔺青梧看穿他在假装，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轻哼一声，用收回的手把梁涣兮的手撇开。
“幼稚。”梁涣兮皱了皱鼻子。
蔺青梧瞪眼道：“你说谁幼稚？”
梁涣兮突然凑近他的脸。这动作太快，蔺青梧躲也没法躲，心已经因为梁涣兮的逼近，险些跳出嗓子眼。
太近了，蔺青梧几乎感觉他呼出的气落在自己的鼻尖。蔺青梧屏住了呼吸。
“我说你幼稚。”梁涣兮勾起嘴角，说。
蔺青梧往后退了些，总算避开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调侃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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