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涣兮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觉得蔺青梧有些陌生。
如果这时的蔺青梧表现出的是真实的自己，那么这十年来，他认识的又是谁？一直以来，梁涣兮都将蔺青梧视同大人、家长那样看待，所以他一直觉得蔺青梧是不可侵犯的高大和伟岸，或许蔺青梧也希望在他的面前保持一个传统父亲的形象，所以没有把性格中的其他方面表露出来。
这十年，蔺青梧中规中矩地扮演着一名父亲，梁涣兮也中规中矩地扮演一个孩子，他尽己所能完成父亲的期待，同时因为父亲太过伟岸，不应被猜测，所以他不曾幻想或怀疑蔺青梧会有别的样子。
现在，蔺青梧“突然有了别的样子”，梁涣兮的心中又惊又喜。他感觉自己似乎能够离蔺青梧更近一些，近到从前不会想象的地步，可与此同时，想到蔺青梧本来就是如此，是他从来不了解，他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哎呀。”眼看着快送到出口的妙蛙种子掉下来，蔺青梧忍不住叫了一声。
梁涣兮往玻璃柜里一看，说：“再抓一次呗，还有三次。”
蔺青梧摇摇头，说：“还是算了，你玩吧。”
“你才抓一次就放弃？”梁涣兮鼓励道，“再抓一次吧。咱们前前后后抓第九次了，如果这台游戏机是百分之十的胜率，第十次应该就能抓住了。”
听罢，蔺青梧不禁又燃起希望，可他保持怀疑，问：“真的？”
梁涣兮见他有所动摇，立刻肯定地点头。
蔺青梧想了想，让至一旁，说：“既然这样，你来玩第十次吧。这么珍贵的机会，不要浪费了。”
梁涣兮顿觉可惜，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好重新回到操纵手杆前。他指向出口旁，问：“抓那只可达鸭？”
那是一只长得不算可爱的鸭子，蔺青梧看了皱眉，但想到试了那么多次也没抓到，现在索性不挑了，他点了点头。
可惜，就算是传说中的第十次，就算这只可达鸭玩偶看起来唾手可得，梁涣兮还是没有成功。
蔺青梧叹了口气，可很快又提起劲儿来，鼓励说：“没关系，还有两次。”
他对游戏的热情和关注度明显超过了梁涣兮，导致梁涣兮连听见他的鼓励也觉得他可爱。想到刚才蔺青梧专注的模样，梁涣兮让位道：“你来玩吧。”
“啊？”蔺青梧直到此时才发现梁涣兮的无所谓，不免怀疑自己此前的表现是否出格了。其实，这终究只是一项游戏而已，他大可不必那么认真，这么想来，蔺青梧更加后悔自己没有表现出泰然了。
“好吧。”蔺青梧将态度放得轻松些，“这两次再抓不到，就算了。”
梁涣兮看时间已晚，同意地点头，但想起蔺青梧的胜负欲，又依然希望最后两次能出现什么奇迹，让蔺青梧能收获一只神奇宝贝回家。
蔺青梧还是看中了一只皮卡丘，他轻轻推动游戏手杆，从各个角度观察爪子和玩偶之间的角度是否垂直，确保落下时能抓到娃娃的身上。由于机会宝贵，他反反复复确认许多次，始终不敢按下确定的按钮。
“手别抓着杆，不然机器臂又晃了。”梁涣兮提醒道。
蔺青梧闻言立刻将手放开，选择轻微地拍打手杆控制机器臂，问梁涣兮的意见：“这样应该能抓到吧？”
“再往左边一点儿吧。”梁涣兮说着，手覆上蔺青梧的手背，轻轻往左推了一下。
或许因为太专注，突然被梁涣兮碰，蔺青梧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也不由自己控制，纵然梁涣兮的动作很轻，游戏手杆还是被蔺青梧猛地往左一推，严重偏离了原本的目标。
梁涣兮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不由得一愣，说：“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太盯着皮卡丘看了。”由于尴尬，蔺青梧觉得浑身发热，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投向机器手臂，尽快平静下来。
看着蔺青梧发红的脸，梁涣兮不禁后悔刚才的行为。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只在口头建议和提醒。
最终，机器手臂再次悬挂在那只皮卡丘的上方，蔺青梧抿起嘴唇，想了想，问：“我按了？”
“嗯。”梁涣兮点头。
他屏住呼吸，按下确定的按钮，全神贯注地看着机器手臂往下落，爪子抓住了皮卡丘的脑袋。
这只是第一步，前面无数次的失败告诉蔺青梧，不能高兴得太早。可是，一旦按下“确认”，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不能再有任何操作，只能等着结果的到来。蔺青梧能做到的，是和梁涣兮一样，不再触碰娃娃机。
看着机器手臂缓缓升起，往出口处移动，爪子虽然轻微地晃动，可没有松开，梁涣兮忍不住道：“好像有希望。”
蔺青梧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没有出声。
其实，这段距离很短，只不过满载着希望，所以时间变得难捱。终于，蔺青梧看见机器手臂将娃娃送至出口处的上方，他情不自禁地抓住梁涣兮的手，睁大了眼睛。
梁涣兮低头看蔺青梧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蔺青梧高兴地说：“出来了！”
他说完立刻把手松开，弯腰往娃娃机的各处看，抬头问：“娃娃从哪里出来？”
“这里。”梁涣兮弯腰打开奖品出口，取出里面的皮卡丘玩偶，“喏。”
蔺青梧接过玩偶，兴奋地捏了捏，但很快察觉不对，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把玩偶递给梁涣兮，说：“给你，你拿着吧。”
梁涣兮摇头，说：“这是你抓到的。”而且，起初也是蔺青梧建议要玩。
蔺青梧皱了皱鼻子，仍坚持道：“你拿吧。这是小孩子的东西。”
他刚才说这句话，和现在说这句话，在梁涣兮的心里完全是两种效果。想到刚才蔺青梧玩游戏时较真的模样，再对比他现在的坚持，梁涣兮只觉得他好笑。
“好吧，当是你送给我的。”梁涣兮把玩偶放进购物袋里。
蔺青梧想到梁涣兮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礼物，便道：“就是我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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