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随即进入寒假。不少初中生平时尽管自诩为“大人”，但是面对能拿到压岁钱的新年，还是格外期待，其中包括了白穗。
考试的最后一天，也是学期的最后一天。
回家的路上，白穗兴高采烈地向梁涣兮描绘对寒假的期待。这个假期尽管不长，可比起漫长的一个学期，已经足够让人愉快。
在白穗的描述里，梁涣兮得知她的假期少不了跟着父母走亲访友，她说不定还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去新吴的姥姥家过寒假。梁涣兮听她绘声绘色地说了一路，直到听见这个，心中才掠过一丝失落。
“怎么了？”白穗察觉他的郁闷，关心道。
梁涣兮先是摇头，但想了想，又说：“你如果去新吴过寒假，我们是不是整个寒假都不会见面了？”如果是这样，沈东阳来家里时，他出门要干什么去？
闻言，白穗怔了怔，不消片刻，眼底便涌现淡淡的泪光。她低头往梁涣兮的肩头蹭了蹭，说：“我和我爸爸妈妈说，过完新年就回来了。好么？”
“这倒不用。”梁涣兮心想不必如此，不能约会，他还有别的可以消遣。
白穗确定地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看她无比坚持，梁涣兮哭笑不得，只好点头。
“啊，对了。离新年还有好几天呢，我们先把寒假作业写完吧？”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明天开始，我们约个地方，一起写，好不好？”
为了写作业，特意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市里？梁涣兮犹豫。其实，如果沈东阳不造访，他宁可整个寒假都呆在家里。“别麻烦了，还得出门。”梁涣兮说，“等作业写完了，再见面吧。”
闻言，白穗失望地啊了一声。
见状，梁涣兮改口道：“那约了地方，一起写吧。”
白穗顿时喜笑颜开，又懊恼道：“但是，你家好远，出门挺不方便吧？有了！我们可以约一个离你家近点儿的地方。对了，涣兮，平时放假，你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梁涣兮回忆，发现他的假期过得永远那么平淡。他从不会尽早完成假期作业，总是每天写每天的量，因为他有充足的时间。
余下的时间，他或者帮蔺青梧画稿，或者做家务。他报了古琴班，除非老师放假，否则每天都去学琴。除此之外，蔺青梧有时会带他进山里寻水煮茶……
梁涣兮追忆，那一次次寻水的旅程里，都有沈东阳。有那么几次，他们三人一同到了山里，蔺青梧和沈东阳二人借着某种梁涣兮完全不会怀疑的理由离开一段时间，然后一起回来。现在，梁涣兮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禁怀疑他们当时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特别。除了写作业和帮我爸画图，就去琴室练琴。”梁涣兮耸肩。
“练琴？”白穗眨了眨眼，惊喜道，“对了！你会弹古琴，我都忘了！天，你好厉害，现在根本没什么人弹。怎么会想学古琴呢？大家如果要学乐器，都学钢琴或者小提琴这类。”
因为蔺青梧喜欢古琴。梁涣兮撇嘴，道：“觉得会的人少，好显摆。”
白穗扑哧一笑，白了梁涣兮一眼，分明不相信他的话。“感觉古琴好难哦……我都没听你弹过。下回你弹给我听，好不好？”她兴奋地问，“能教教我吗？”
哪儿那么容易学？光是减字谱还得记一阵。梁涣兮看她快下车了，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说：“行，下次有机会吧。”
“嗯！”她高兴地点头，往窗外一看，惊讶道，“哎呀，我要下车了。我们约了时间，一起写作业哦！”她恋恋不舍地拉梁涣兮的手，等公交车停靠站台，脚步轻快地下车了。
为什么学琴？这问题，梁涣兮被好些人问过，他的答案总随当时的心情改变，但被长辈问起时，他最常给出的答案是“因为喜欢”。
由于学有余力，蔺青梧像很多家长那样，想让自己的孩子学一门特长。他的用意不在于能提高梁涣兮将来在社会上的综合竞争力，纯粹想让他有一样爱好可以打发时间。当蔺青梧问他想报什么兴趣班时，梁涣兮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古琴，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蔺青梧会喜欢。
蔺青梧果然喜欢，梁涣兮至今仍记得他听见这个答案时惊喜的表情。
于是，他就这么学下来了。
蔺青梧喜欢听他的弹奏，说他的琴音能令自己安心。
梁涣兮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见蔺青梧听着他的琴音睡着了。
蔺青梧平淡的、素净的姿态，让梁涣兮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安于宁静的人。这样的生活过于寡淡，不过安逸又清净，梁涣兮觉得和蔺青梧过一辈子也蛮好。直到那晚他看见蔺青梧和沈东阳在一起，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蔺青梧可以那么热烈和激动。蔺青梧平日里淡漠又哀伤的脸上焕发着五光十色，梁涣兮每每想起，便觉得陌生和害怕。
他有些恶心，仿佛蔺青梧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恶心之外，梁涣兮感受得最深的，是无垠的迷茫。
由于心里想着，是因为沈东阳的存在，才让蔺青梧变成那个样子，梁涣兮每天回家的路上，都期盼着不要见到沈东阳。
这种心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近来因为和白穗更加亲密，梁涣兮产生新的怀疑：他怀疑说不定自己也会有蔺青梧的那副模样，他屡屡地想，如果他和白穗做，面目是否也像蔺青梧那么痴往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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