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答辩的当天，又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大地，仿佛要将天空也洗涤一清。蔺青梧出门时没带雨伞，下起雨后，雨声冲淡了他紧张的情绪。
报告厅里零星地坐着组内的老师以及院系领导，还有将要在同一天进行答辩的学生。蔺青梧抽签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如果时间安排得紧凑，他能够在上午完成答辩。
他希望如此，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消耗他的耐心。与他答辩的时间在同一天，梁涣兮的期末考试开始了，为了不影响那孩子考试，蔺青梧没有将这天的特殊性告诉他。他和以往每一次梁涣兮考试当天那样，把孩子送去上学，然后再赶回自己的学校。
雨越下越大，窗户被风吹得哐啷哐啷作响，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打在玻璃上。蔺青梧听得心烦，继而仔细地想了想，打开笔记本电脑，临时在PPT上添加了一个新的内容。
答辩的过程十分顺利，由于莫白老师一直关注着蔺青梧的设计，所以他问的问题不多，倒是别的老师和领导对蔺青梧设计的“憩居”颇有兴趣，又提出了不少蔺青梧在设计的过程中考虑过的细节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蔺青梧对答如流，在说完以后发现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蔺青梧站在投影仪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最后，他们又各自问了几个问题，其中一位老师说：“我问个题外话。你这个房子，可改造性很强，这么设计的目的是什么？”
蔺青梧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设计的初衷是想给一个小孩提供成长的空间。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对环境也有渐变的要求，所以当孩子住在里面，房子应该可以和孩子一起成长。它在变迁的过程中，同时可以留下生活的痕迹。”回答完毕，蔺青梧发现莫白深沉地望着自己，他抱歉地垂下眼帘。
“话虽如此，但你的设计在具备较高可改造性的同时，也对改造者的水平有很高的要求。除非能有一个一直关注这座房屋的改造者，否则它没有办法供给普通的居民居住并且改造。”那位老师微笑着指出他的问题，又理解地点头，“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蔺青梧听罢心情复杂，他自知这样的建筑并不能迎合大众的需求，因为它只属于他和梁涣兮。
无论如何，这样的设计已经足以让他毕业，现如今他已不再对耀眼的成绩抱有期待，只要能让他尽快地离开学校，尽快带着梁涣兮开始新的生活，一个及格的结果已经足矣。
中午，雨停了。
一身轻松的蔺青梧来到梁涣兮的学校门口，等他放学。梁涣兮完全想不到爸爸会突然来学校接自己，见到蔺青梧站在校门口的那一刻，梁涣兮惊喜得揉了好几遍眼睛。
“爸爸！”他兴奋地撇下自己的朋友，奔到了蔺青梧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蔺青梧耸肩，故作严肃道：“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很早就写完了，又检查了好几遍。”梁涣兮满不在乎地摊手，又对哭笑不得的蔺青梧狡黠地笑了笑。
蔺青梧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问：“想吃汉堡和炸鸡吗？带你去吃。”
闻言，梁涣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家里的条件比较特殊，蔺青梧几乎不带梁涣兮在校外吃饭，梁涣兮也知道爸爸为了养活自己，挣钱非常辛苦，当然也跟着省吃俭用。
现在蔺青梧突然说带他去吃汉堡这么奢侈的食物，纵然他嘴馋得很，还是忍不住惊奇地问：“爸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嗯……”蔺青梧佯装努力思考的模样，突然笑着说，“提前庆祝你考了一百分吧。你能考一百分吗？”
梁涣兮听了连连点头。
蔺青梧牵起他的手，赞道：“非常好！现在我们去吃好吃的！”
“太好了！”他兴奋得跳起来，溅起了地上未干的雨水。
小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帆布鞋上沾了不少泥水，他自己却只顾着开心，浑然不觉。
来到汉堡店，蔺青梧给他买了一个附赠玩具的儿童餐，自己则选择了最便宜的鸡腿汉堡。他发现梁涣兮的鞋子已经开胶了，虽然不影响穿着，但跟一旁同样在排队等餐的小朋友比起来，寒碜了许多。
梁涣兮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的孩子，敏感而聪睿。蔺青梧猜想这孩子一定早发现了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但为了不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所以哪怕鞋子穿坏了，也没有要求买新的。
等他们开始新的生活，他一定不让这孩子总是暗暗地委屈自己，蔺青梧的心里这样想着。
“涣兮，这次放暑假，给你买一双新鞋吧。现在穿的鞋子是不是有些挤脚了？”蔺青梧帮他剥开汉堡的包装纸。
梁涣兮接过汉堡，赧然地点头，说：“我的脚好像长长一点儿了。”话到此处，他两眼发亮，立即问，“爸爸，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蔺青梧佯作深沉地想了片刻，站起身对他招手。梁涣兮马上跑到他的身边，挨着他站。蔺青梧比了比他的身高，惊讶地发现小孩子确实比起冬天，又长高了。“多吃点，这样你会长得更高。”等小孩子再次坐下，蔺青梧把鸡翅和薯条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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