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彬彬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清醒，目光一直定定看着陆槐。
没有戴金丝眼镜的聂明晖，眼里少了凌厉，脸上带着几分青涩，仰月唇总是浮现温柔的善意….
“明晖，不要离开我….我求你，我错了，真的错了，不要离开我…..”
章彬彬的手在冰凉的虚空里不断抓晃，一如梦里掉入真空的自己，无法呼吸，却仍将灰飞烟灭的男孩看得清晰。
陆槐握住她的手，章彬彬这才安静下来，又昏睡过去。
聂焰盯着陆槐澄澈的双眸问道：“你要在这里守着她？那你的胖妹妹会气得鼻孔冒烟。”
陆槐此时感到有些头晕，一只手被章彬彬握着，另一只手找了板凳坐下来，说道：“直升机三十分钟的路程，这里离班夫应该很远了，明早盛晓舞会自己过来的，我相信她也会谅解我，不用你操心。”
聂焰找来另一只板凳坐到陆槐的身旁，感慨地说道：“和你拍那部网络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烂好人了，记得刚进组的时候我还当众奚落过你，说你晚上消失在片场不知道是去轧戏还是去陪女老板喝酒了…那时候组里的其他演员都气得不行，觉得我太目中无人，我很想对他们承认，我确实目中无人，并且也有目中无人的资本，而你呢？沉默得跟木头一样，在录花絮的时候还能那样自然地表现你的演技，和我亲密得就像是真的有兄弟情，那时候我觉得你很虚伪，就是一个想尽办法也要挣钱的戏子而已。”
陆槐的另一只手打开手机，跟盛晓舞发短信，随意说道：“你认为我怎么样不要紧，我一点也不在意。”
聂焰的眼神稍稍一暗，鼓了鼓嘴，拿出手机玩王者荣耀，语气也尽量表现得随意，“不过…后来吊威亚的时候我没有经验，差点从屋顶上掉了下来，还好你拉住了我….”
陆槐盯着手机，“那是我做人的习惯而已，你不用对我有太多感激。”
手机里的游戏维持在选择道具的画面，聂焰的手指没有再动弹，自嘲道：“做人的习惯….我怎么没有这样的习惯呢？”
陆槐抬头看了聂焰一眼，“你不说了吗？基因不同。”
聂焰开始划拉手机，笑道：“是啊，你说有些人如果天生就喜欢看到别人被虐待的情景，喜欢阴暗，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去死了？”
陆槐的眼眸一收，想到聂焰说过电脑里储存了聂明晖被虐待的照片，问道：“你说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聂焰讪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聂崇远为什么收养聂明晖吗？我本来不想说这个让你伤心的….不过有些话还是尽快说开吧，就算现在瞒着你，以后你也会慢慢知道，我以前在学校喜欢欺负同学，有些不经打的，会受一些严重的伤，家里如果有点钱有点势力，聂崇远就会出面解决….其实他早就想搞死我这个儿子了，我妈和兄弟姐妹空难死了以后，他很快就找了个年轻女人结婚生子，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秘书齐潇然，是他的秘密情人，他们之间有一对私生子，算上去年出生的，我已经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老家伙是真能播种啊….可是你知道聂崇远为什么怕我吗？因为我外公一直不准他动我…外公在外婆死了以后一直没有续弦，我妈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是他唯一的外孙，聂崇远一直盯着他的财产，所以才不敢对我动手….聂崇远是普通家庭出身，爷爷奶奶都是公务员而已，他又想要搞出一番事业，在新加坡留学的时候百般追求我妈，终于把白富美追到手，谁知我外公把他们婚前财产协议订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后来成功创立了自己的事业，可是人怎么会嫌钱多呢？…所以，聂崇远既想搞死我又因为钱畏惧我，你猜他会怎么做？他收养了聂明晖，然后告诉我，如果我再在学校把人打到进医院，他就会把对我的惩罚转嫁到聂明晖的身上....也因此，那时候聂明晖经常会被聂崇远抽打得满身是伤.....”
陆槐表情一顿，语气低沉地问道：“你的这番话，也许一部分只是你自己主观的推想，人心是怎样的，怎么能说得清楚？聂明晖有没有被虐待，我只想他亲口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跟我交心吗？是因为未婚妻被你逼得自杀，所以你为自己准备一番说辞，让我同情你和聂明晖？”
聂焰关了手机，离开板凳，从衣兜里掏出眼罩盖上渐渐湿润的眼睛，在沙发上躺下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最喜欢让别人同情可怜我了，你问问盛晓舞，我每次装病装晕，她都会照顾我，而且照顾得体贴入微…..”
陆槐心里一紧，转过身给了聂焰一记眼刀，可惜他看不到。
聂焰继续懒洋洋说道：“你要陪着章彬彬就陪着吧，我可要睡觉了，病人陪病人，小心哪天把自己赔进去…..”
陆槐试图松开章彬彬的手，可是章彬彬在他松开的瞬间就会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痛苦。
聂焰在沙发上躺了两三个小时，取下眼罩，伸了个懒腰，看到陆槐还坐在板凳上，垂低着头，似乎睡着了，手仍被章彬彬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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