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武汉汉江流域。
朦胧的雾气里,一艘噪音极大的小型渔船行驶在长江支流的水面上,轰隆轰隆,船底旋起深黄的水。
盛涛坐在船上,手里拿着一支抽掉了大半截的烟,汗珠从额头顺着肥满的双颊一直流到下颌,在烟雾中眯着眼,像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今年未满四十,两鬓已经斑白,抬头纹一道一道如同老树皮上的纹路,因为在禁渔期间非法捕捞住进监狱两次,过于沧桑。
撒鱼苗的季节到来,盛涛却因为女儿盛晓舞入学欠下的学费愁白了头,准备做完这一单,盘算着能捕到百八十公斤的大青鲤卖掉,不让盛晓舞每天皱着眉头去学校。
一根烟抽完,盛涛将烟屁股扔进浑浊的江水,拍了拍长满老茧的手,站起身走过去和同伴一起撒下鱼网。
“你另一只脚怎么站不直了!盛晓舞,你连基本功都丢了吗!?”
十五岁的盛晓舞扶着栏杆,脚尖被老师抬至头顶,老师的责备声却让她另一只脚的脚底发颤,扶着栏杆的手心也在沁出冷汗。
“盛晓舞!另一只脚站直,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她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心里的委屈让鼻头又开始发酸了,明明整整一个寒假她每天清晨都在家里的楼顶练习三个小时以上,为什么现在还会被老师责备。
也许,自己真的像爸爸盛涛说的那样,天生不适合学舞吧。
盛涛手里的渔网收紧,同伴常大丰兴奋地说道:“这次少说也有一百公斤,老盛,你闺女的学费有希望啦!”
天上下起蒙蒙细雨,盛涛的脸上也展露出星星点点的喜悦,可就在他干燥起皮的嘴角稍稍扬起时,后面响起了水警的警报喇叭声。
“前面的船请停下,现在是禁止捕鱼期间,你们现已触犯法律。前面的船请停下,现在是禁止捕鱼期间,你们现已触犯法律….”
同伴骂了句脏话,赶紧扔下渔网跳入江中,盛涛没敢这样做,以前捕鱼的时候见过有人因为跳江逃跑被卷在渔网里,溺水丢掉性命。
不管怎样,家里还有个女儿要养,自己可不能冒这个险…盛涛这样想。
课间休息,几个女生坐在离盛晓舞不远的角落里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这次的比赛,白天鹅本来属于盛晓舞,谁知道盛晓舞跟赵凯超级不搭调的,所以只能让她跳黑天鹅,她呀,只有跳独舞的时候动作能不出错。”
“盛晓舞这个怪咖,男不男女不女,多令人毛骨悚然啊,别说男生和她合不来,我们女生也不好和她相处,想想她胸口长毛的样子,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
盛晓舞知道同学正在议论自己,虽然她们都是在说悄悄话的表情,可是丝毫不会忌惮自己这样的人。
她在班上没有朋友、没有搭档,平常很少有人和她说话,因为有一次在换衣间被女生看到了她胸口上长出茂密的胸毛。
一传十,十传百,差不多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汉江艺专三年级有一个胸口长毛的女孩,名叫盛晓舞。
盛晓舞知道同学说自己不男不女是没有错的,妈妈谭燕说过,她在出生时性别不明,是后来医生对她做了手术,才把她变成了一个女生。
谭燕坐在老师办公室的沙发上,沉默地皱着眉头,看着电视上的比赛录像,录像里的盛晓舞和搭档赵凯做旋跳动作的时候错误百出,重复五六次仍然出错,老师只能喊停。
“谭燕,你以前也是学校的老师,你知道,像盛晓舞这样的情况,是难以登台的,如果登不了台,她学舞还有什么意义呢?她一个人跳的时候就没事,只要和别人搭档就不行,这样怎么可以?如果她克服不了心理这一关,那我还是劝你不要让她学跳舞了。她对舞蹈再有天分又怎样,心理这么脆弱,实力根本就展现不出来。”
谭燕望着在电视里跳舞不停出错的盛晓舞,语气钝滞低沉地说道:“好吧,我劝劝她。”
盛涛在渔船上被年轻的水警反绑双手,一群人早已认识他,年轻水警笑侃道:“你怎么这样不长记性啊,一而再再而三,是觉得监狱里太好过了是吗!?”
被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数落“不长记性”,盛涛心里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可他也明白,这次捕鱼并没有得手,应该不会被判太长的监禁。
傍晚,谭燕牵着盛晓舞的手走在茂密的树荫下,风吹得针叶沙沙,盛晓舞感觉母亲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嫩滑,被她牵着很舒服。
谭燕突然站定,放开了她的手,怔怔地望着她,似乎要说难以启齿的事情,又似乎要说迫在眉睫的事情。
“晓舞…妈妈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这次时间比较长….你实在不适合再继续学舞,你爸爸也不会支持你的…你还是放弃吧,参加中考,考一所普通高中,将来上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地生活。”
盛晓舞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她,问道:“妈妈,因为我永远不能和男生组合跳白天鹅,所以你也对我失望了,对吗?”
谭燕眼里有了泪花。
盛晓舞拦腰紧紧抱住谭燕,哀求道:“妈妈,不要放弃我,我喜欢跳舞,真的喜欢,就如同我喜欢你,爸爸对我说过,天使就是没有性别的,妈妈,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天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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