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那天晚上，京千盛又做了梦，这次的梦延续之前的校园剧。
现在他已经成了委员会的副会长，正会长则是学长。即便如此，京千盛还是选择称呼学生会会长为“学长”。
其他干部对囚徒学生肆意虐待，他们要逼问出“学校的真相”。但是没人知道“学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学长告诉他们，那些藏在暗处的“蛆”还蠢蠢欲动，要恢复教育部对学校的控制。
现在的学校处于永夜魔法之中，天空是一片血红，月光照亮红云，如涌动的人皮瘢疤。
京千盛走在校园中，恍惚见着一个女生的幽灵——黎七璇。他看见她从楼上跳了下去。除了学长，没人知道他杀了黎七璇。只要没人揭发他的罪行，他便是学生会的英雄。至于幽灵、鬼魂，它们除了缠着他，什么也干不了。学长是全知全能的神，强大而永恒的偶像，没有什么能推翻他。
然而，京千盛站在教学楼的走道上时候，不由自主，向下望见二年级一班的窗。此刻他感到一丝疼，好像有只疯癫的虫，肆虐于他的肺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恐惧的是什么。也许他因为黎九峰的死亡而痛恨叶桉，又因为叶桉的惨痛经历而同情叶桉，但是，对于学生会而言，他的情感都是无用的。神圣的剃刀必须阉割多余的欲望，德才兼备的圣徒不需要爱恋和痴情。
他再次走近二年级一班的教室。在幽暗的灯下，窗户上蒙着一层红雾。他看见玻璃另一边黄色的胶带，那些胶带是匆忙贴上的，上面还有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气泡。他发现前面还有一丝缝隙，只需踮起脚，他便能从中偷窥教室里的情况。
要看吗？
他问他自己。
好奇心是难以拒绝的。他顺从于这种低劣的求知欲，手触摸窗户，把眼睛贴在窗户上。那幽暗神秘的教室里存在什么诡异之物呢？他看见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是谁，但确切是个人，病入膏肓那种人。他，学生会的副会长，站在二年级一班的教室外面，隔着贴满劣质胶带的窗户，偷窥内部。结果那边也也是一个人啊。
他只能看见一只眼睛，那边的人也只能看见一只眼睛。他衣冠楚楚身居高位，是学生会的高级干部；而另一个人，是校园里被施暴的卑劣囚徒。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有个人类的壳子罢。可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窥见一丝希望，好像伸手便能触摸一丝希望……
“啪——”
鞭子的声音让他醒来。可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的。窗户那边的人眨了眨眼睛，被一个审问的学生会干部揪着头发拖走。教室里面变得很黑、很暗、很空，但他丧失了偷窥的兴趣。仅是因为恐惧。
二年级一班教室是活生生的怪物，学生会的成员不过是怪物的爪牙。他们用坏学生的惨叫和痛苦来喂养那怪物罢了。扭曲的权力滋养了他们的施虐欲望，这分明是他们基因序列上可怕的诅咒，学生会唤醒了它。当他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情（几乎可以称之为“真相”的事情），学生会成员对坏学生的拷问便丧失了意义。如果大家都知道“学校的秘密”是什么，那还有什么理由去找出“学校的秘密”。
就在他因为失望而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学长。
学长穿着制服，拿着两杯奶茶。
“你在干什么？”学长问他。
“巡逻。”他说。
“你是谁？”学长问他。
“……”一时间，他回答不了。最后，他只好匆匆补上一句严肃的回答：“副会长。”
“很好。”学长说。接着，他寄给他一杯奶茶。
他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太难喝了，又腥又涩。他问学长这是什么，学长却说，是甜品。
他是在校园周年庆的宴会上得知奶茶的真相的。
那天是个好日子，学长带领他们准备周年庆活动，说，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活动。
到场以后，他才发现那些叛徒坏学生也是参与者。那些学生被连着绑着，像埃及奴隶一样被鞭打着领入会场。这些日子里，那些坏学生被折腾得骨瘦如柴，像仅包裹一层干涩皮囊的活骷髅。即便他们还穿着校服，也看不出学生模样。
学长走到讲台上，说：“现在我们要让坏学生们变得和我们一样，他们将永远勤劳勇敢，和我们一样。”
他背脊发凉。他发现自己眼中的学长已经变了模样。那个男人的脸变得扭曲，邪恶，生有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他想到“红眼拍婴”，妖邪的神灵。
学长说：“你们可以开始了。”
其他成员剪开绑着坏学生的绳子，把丧失反抗能力的坏学生绑在椅子上。干部们拿出一种类似红酒开瓶器的金属道具，把道具套在坏学生的脑袋上。他们旋转机器的转轴，扭曲的铁杆刺入坏学生的头骨。没有麻醉药、没有止血药，这种开髓的痛苦持续了一阵，那些坏学生才死亡。他们抽出坏学生的脑髓，放进雪克壶。
他惊悚地望着一切的始作俑者——学长。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一个神似邪神的妖魔。
“你是在干什么啊！”他质问道。
“这是合理的事，副会长。”学长说。
他冲上去抓住学长的肩，猛地摇。他发现学长的头已经成了一只红眼的马蜂，不再具有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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