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腔，“林竟，我来看你了——”
“别怪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满世界的找，醒着、睡着也都在找，可就是找不到。你那女人是个疯子，死活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 她倒是想的美，想把你一个人藏起来，以为藏起来，死后跟你埋在一起，就能继续做她的林太太？嘿，她做梦呢。”
“瞧瞧，你沾上的都是什么人！”，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提起情敌，陈荡依旧没什么好脸。可他似乎没察觉了，这一句好像也骂了他自己。
“你还不知道吧？你走以后，我就娶了那女的。你别问我当年怎么想的，你死都死了，就管不上这些事儿了……她被人撞死了，我把她烧了，骨灰埋进了我陈家的坟地。哼哼，别说这辈子，就是下一辈子，她也甭想跟你有关系。”
“还有呢，你儿子，我也给你平平安安养大成人了，没缺胳膊没缺腿的，算对的起你了。人还跑到国外念书去了。嗯，就你从前最爱挂嘴边的那地方，法国的那什么，那个巴黎……嘿，你没见过你儿子吧。那小子没福气，长的像他妈，一点儿不像你。”
“性子也不像！”
陈荡一顿，接着道“像你，就好了——”
“二十四年，到今年是二十四年了……林竟，你怕是不敢认我现在这副模样了，一眨眼就老成这样，瞧，我都不敢来见你。”
目光凝在墓碑上一张小照上，黑白两色勾的那人愈发眉眼如画，陈荡缓缓开腔，“你还是那么好看啊。”
“真教我嫉妒——”
“不过。”
陈荡抬手拿起方才摆在石台上的烟，慢慢的啜了口，又给他放回去。
“我来，是要告诉你，当年你不是问过我，我能不能原谅你？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这辈子，到死，不原谅。”
沈璇转身，时不时回顾一眼絮絮跟人诉心事的老流氓。他看陈荡低着头不说话，目光却依旧黏在那块石碑上，好半晌都没有下一个动作。沈璇叹气，这一段是是非非，早成了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林薇折磨林竟，林竟折腾陈荡，陈荡又反过来折辱林薇……这是一个无解的莫比乌斯环，涉事的三人都深陷其中。可说来说去，还是长眠地下的那个最幸福。
林竟走的早，无牵无挂。林薇兜兜转转也得了解脱。唯一痛苦的，只有还活着，还记得一切的陈荡。他说他这辈子不原谅，可林竟早就死了，也许转世投胎都好几轮了，陈荡原不原谅，对他实在没有什么打紧的。
可老流氓这二十年来的遗恨跟不甘，却是实打实的，密匝匝的盘成了一张蛛丝网，结在了他心底。倘若一开始就放了手，林薇也好，陈荡也好，他跟陈衍，也许不会成为这一场鏖战的牺牲品？
也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风起舞，枝叶婆娑下的沈璇在微笑。
陈衍已决定回法国，他也有了余生的路，两个人算得上好聚好散，真是幸亏，我们谁都不曾执着过——
老流氓喊他，“小沈——”
沈璇回神，刚想应一声，就听见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匆匆朝他们这边赶来。
“陈荡！”
“小沈呐！”
“又见面了。”
为首的是林永斌，身后跟着林衍和蒋常胜。
蒋常胜倒是没有直接带人闯山，想来他的人也跟陈荡的人一样，留在了半山腰。
沈璇的目光在陈衍面上轻轻一转，既没有一丝留恋，也没有刻意躲避，如同陌生人一般跟他点头致意。
“你好，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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