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睁眼，墙上时针刚指向四点钟。窗帘只拉开了一角，开着一扇窗透气，沈璇从那一角向外探，只窥见黑漆漆的夜。
睡不着。
浑身上下被重物碾过的酸疼，尤其某处密密麻麻的痛感像细碎的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他身体深处盘桓不绝。
两个人之间虽然是第一次，陈衍难免激动，却陪尽小心，仔细照顾他的感觉，知道他舒服了爽快了才敢纵情，两个人像在水里撒欢的鱼，又似投入火中的漆并胶。他吻着他的额头，咬着他的唇，吮着他的手指，一边亲吻一边狠狠的情动……吻得沈璇快要心碎了，融化在他的口齿间，又让他重新活过来。
地狱天堂，生一秒、死一秒，沈璇终于懂得了“爱”这个字。名词上的，动词上的，从身一路到心。
一次结束，沈璇吻着陈衍，问他“还要不要”，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下一次。偏偏没料到陈衍摇头拒绝了他，他差一点以为是他做的不够好，居然没能勾住人，自尊心大大受挫，陈衍却低头贴着他额头，哑着声儿告诉他“不要了，再来一次，你受不了。”
暧昧的腔调，一股激流似的汇聚成一束传入他耳朵眼儿，沈璇听得心口滚烫，险些当着陈衍的面再次发青。被人珍惜就是这种感觉，他不再是承接什么的容器，是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沈璇盯着沉睡中的陈衍看。
卧室没开灯，沈璇近视，近在眼前的人也看不清楚。可越是这样，就越引诱的他想凑上去看的更清……他伸手，小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有点扎手。手指抚过陈衍两道剑眉，也是一样的粗糙生硬，像这个人永不服输的倔强脾气，看的沈璇叹了口气，柔软的唇轻轻点在了他眉心。
这样一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看的他着魔，越看越觉得不满足。
“啊——”
陈衍一个翻身，把沈璇卷进怀抱中，整个人覆在他身上逼问他，“偷袭？”
嘴边的笑容仿佛偷到鸡的狐狸。
沈璇推他，推不动，泄气的反问道，“装睡？”
陈衍一下子笑开了，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露出他明亮的笑容。“不装睡，怎么逮住你？”
“早醒了……我就这么好看，光看看还不够，还要上手摸，摸了也不够，还要搞偷袭？”
陈衍有点嫉妒，简直不讲道理的嫉妒起他长得这张帅脸，竟然这样吸引沈璇的目光。这一刻，陈衍恨不得变成一只飞虫，钻进沈璇脑袋里看一看，刚才的他是不是在窥探他，是怎样如痴如醉的盯着他不放，又有多爱他。
沈璇是一个不怎么善于表达真实情绪的人，沉默几乎是他的本能，永远学不会主动坦白。他对他的认知，只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判断，从他似是而非的字句里猜度出大概。两个人从初见到相熟，陈衍一天比一天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他有时候也会觉得不知足，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沈璇开口说“我爱你”，尽管他早已经用行动再细致不过的把这三个字描绘了千百遍。
可他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该做的做过了，该说的都说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互相爱着了。
“……自恋”，沈璇没想到自己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都落入了某人眼底，有些恼羞成怒，拳头在陈衍背上轻轻捶了下，“你有什么好看的……谁，谁看你了！”
“哦，不好看？不好看还要看，还伸手摸，还偷亲？”
陈衍说着就啄上了他鼻尖，呼吸缠绕在他唇边，眼底满是他这个人，“不好看还要盯着我看，是不是说明，你太爱我了？这辈子都栽我这里了。”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优点，也就这张脸长得帅，还能栓着人。”
“你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到时候等我老了，脸皱了，腹肌没了，头发、胡子花白一把，你嫌弃我。”
陈衍说着就拿腿去勾沈璇脚踝，蹭着沈璇的腿，像蜜蜂围着花蕊打转，把自己更深的嵌进他身体里。
沈璇任由他贴紧了自己。他比他年长了快十岁，会比他先老，脸先皱，甚至他说的什么腹肌没了，头发、胡子花白一把，这一切也一定是沈璇比他先出现。时间是一把刀，无情做刃，把青春淘净，最后留一地渣滓，到时候又是谁嫌弃谁呢？沈璇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求有生能陪他一起走过一段，到他不再需要他为止。
那时候，就放手吧。
陈荡被推进手术室。
陈衍跟沈璇等在手术室外，李总跟小林总几个人倒是识趣的都没有跟到场，只是跟沈璇招呼了声，手术做完记得通知他们。整整一上午了，手术室的灯一直没有灭，沈璇订了外卖，陈衍一口没动，搁在医院的座椅上，搁凉了又倒了。
沈璇知道他吃不下，也没有多余的开口劝慰他，只是偶尔牵一牵他的手、捏一捏他掌心，告诉他“我陪你”，代替尼古丁，缓解陈衍的焦躁不安。
至于他自己，如果不考虑陈衍的心情。他抬眼打量手术室外那盏还亮着的灯，难免不生出一些其他念头。
刺眼。
铃声响了半天，沈璇和陈衍两个谁也没反应过来。
“你的？”
陈衍看见来电就皱眉，一副不情愿接又不得不接的样子，惹得沈璇去看他，顺带瞥见了屏幕上出现的两个字。舅舅啊，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陈衍还有个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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