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景致出现在眼前，陈衍愣了愣，慢半拍才熄了火，不知道为什么大雪天兜来兜去，又转回原点。
烦。
车就随随便便停在大马路边，火红的保时捷911，亮眼到教人无法忽视。一无所能时就不改张扬习气的人，一但咸鱼翻身，站到了人生巅峰，更应该骄傲自大到不可一世。
可打落牙齿和血吞，说的也是他这样的人。
陈衍拢着手点了一根烟，猩红的烟头在深冬夜晚一明一灭，像是这个隆冬最后的一点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烧没了、耗光了。
像那个人给他的，所谓的名叫“爱情”的那玩意。
他把烟灰弹出车窗外，掸落一地灰白，丝毫不在乎不远处正等着“贴条”的两名交警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帅哥，违章停车啊……”
大晚上，雪地里一辆火红保时捷该有多扎眼，交警是越过停在最前的那辆黑色奥迪，直奔这辆而来。
陈衍打开皮夹，“唰唰唰”抽出五张一百，直接塞到交警手里，笑着问两人，“罚款，够我再停一会儿么？”
接过钱的那名高个头晃了晃手里的人民币，咧着嘴也笑了，“够。嘿，爱停多久停多久，停一晚上都行……”
高个头伸手在车顶一拍，一口酸溜溜的口气，“保时捷911，豪车啊！”
陈衍抬了抬眼皮，笑着跟上一句，“钱够了？够了就滚。”
高个头还想再摸摸豪车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难堪的挤了挤眉，可能最终还是摄于人民币的威力，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妈的，什么玩意，不就是个富二代，仗着自己老子有点钱，威风个屁啊！”
“等哪天他犯到咱哥们手里，看我整不死这小子！”
高个头不知道陈衍打小就听力特好，隔老远传来的两句话，一字不拉全落陈衍耳朵眼儿里。
骂的没错，陈衍掏了掏自己耳朵，“什么玩意！”
这个冬天真是冷，落地的雪久久不化，明天一早，就能变成坚冰。
陈衍在路边停了许久，没升车窗，没开暖气，看车外的大雪鹅毛似落了一地又一地，落满自己的车前窗玻璃，忽然想起那年跟沈璇去爬玉龙雪山。
那天也是鹅毛似纷扬的大雪，沈璇身体弱，高反的厉害，胸闷气短，爬不到一半就要吸氧，死命抱住氧气罐不放手的模样莫名教陈衍心疼，想都不想把最后一罐也塞进沈璇手里，强忍住大脑缺氧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后来那段路，是陈衍背着沈璇一步换一步，咬牙死扛，攀上了雪山最顶峰。在海拔“4506米”的那块纪念碑前，留下了两个人之间唯一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沈璇面色有些苍白，瞧着精神不错，唇角甚至还带一丝微笑。不好的却是在左边环住他肩膀，给他挡风的陈衍，口唇发绀，明显高原反应。
照片找不到了，陈衍不知道是被沈璇带走了，还是他烧了，撕了，扔垃圾桶了？总之，他在沈璇那间两室公寓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出一丝痕迹。
我是爱过他的吧？
陈衍扯着嘴一笑，回想当时的他，把沈璇背上玉龙雪山，究竟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高反、高山、大风雪，再加上一个重量跟他差不多的成年男子，脖上坠了无数个铅球一般，无时无刻不觉得下一秒不是因鼻腔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而窒息，就是被那分量勒断头颅，真觉得每一步都艰难的要死。
可陈衍记得自己一句话没抱怨，甚至粗重的呼吸声都有意控制，努力变轻、变细，只为不让肩头爬的那个人看出丝毫端倪。在沈璇有一下没一下捶打他肩膀，要跳下来自己走的时候，陈衍抓住他两腿把人往上一凑，脚下步子迈的夸张的大。
“好好在我肩头呆着，看哥哥背你上山顶！”
如果后来那一刀插的不是那样狠，或者决裂的话说的不是那么肆无忌惮，再或者，他能早一点摸清自己的心，是不是有一丝可能，他还能留下沈璇这个人，不至于让所有一切无可挽回。
陈衍闭了闭眼，心想即使时光可以倒流，这世上真有后悔药可以出售，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跟沈璇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年少气盛，只求眼前所得，想不到多年以后，想不到什么才是真正所求。
有些路，只有走到无可挽回，才知道是真错了。就跟有些人，注定是失去后，才知道那是嵌进身体的那根肋骨。
陈衍被沈璇给惯坏了，惯的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有多无耻。
骗沈璇骗到万劫不复，连老东西都觉得自己可恨，而他，一丁点没觉得自己有错。
“陈衍，你究竟有没有心？”
是啊，我究竟有没有心。
陈衍捂着发涩的胸口，不知道那里面跳动的器官是黑，是红。
“所以，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好像整具身体缺了支撑，背脊曲线软成滩泥似贴紧了座椅靠背，似那是唯一的依靠，陈衍第一万零一次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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