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大宫主匆忙离去,决绝与单凤翩对弈,却不是为了单解衣,而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女孩,黄狗儿。
这么粗俗的名字,绝不是良好教养之家能取的,可就在看到这女孩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雅致超然的气息。
原本只打算好奇的偷窥,却忍不住的出来见她。只因这女子沉思的表情,让她想起一个人,一个让她不愿意看到,也害怕看到的女人。
“那一会你伺候我沐浴好吗?”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轻灵灵的嗓音间送上一抹甜美无害的笑容,“‘鬼影’哥哥实在不懂得如何伺候人沐浴,我能不能要求换你?”
忆夏又一次呆了呆,方才的一切都好像是错觉。
她一点也不象单解衣!
单解衣永远都是淡然而冷静的表情,偶尔一笑也是浅浅的,绝不会这么大咧咧的笑着。
单解衣是平和却淡漠的,虽然容易亲近,却给人一种永远也走不进心里的感觉,高深莫测。
单解衣是矜持有度的,决不喜欢假手他人为自己服务,这个女孩一开口倒是半点不认生,直接指使自己伺候沐浴。
“呃,好。”忆夏僵硬的点了下头。
女孩别过脸,继续她仰首天空的昏昏欲睡表情,两人之间又一度陷入了沉默中。
忆夏的心中,五味杂陈。
女孩只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却如刀子般深深的扎进她的心中。
眼前的女孩虽然不算是娇艳丰满,却也是少女曲线毕露,早过了男女之防的年纪,前几日流言蜚语说大宫主与她同食同宿,伺候沐浴宽衣,大宫主甚至为了这女孩一句要见二宫主的话,生生让二宫主对了五日五夜的帐。
才从外面赶回的她本不信这些谣传,可女孩的话彻底击碎了她的侥幸。她冰封冷漠的大宫主,不仅真的伺候她,而且小心翼翼视为珠宝。
这些碟子里精致的点心,自从单解衣失踪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如今重现在这女孩的身边,已能说明一切了。
跟在大宫主身边十余载,她太了解大宫主的心思了。
眼前的女孩,眉目之间是有些像单解衣,许是脸太小,总没有单解衣那么逼人呼吸的美艳之感,甚至与自己相比……都有些不及。
从衣衫到发鬓,甚至神情笑容,自己都在尽力的模仿那个人,就连大宫主都会偶尔的流露出迷惘的表情,可见她学的很象很象了。曾以为大宫主未曾制止她的行为,那么总有一日,她是可以靠近他的,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就让她彻底的失败了。
她,不甘心的。
远远的,黑影缓步,在视线刚刚可及的范围里,她已看到。
潇洒的靠上树干,她解下腰间垂着的小壶,拔开壶塞,一股清香之气透了出来。
记得有一次的月下,她也是这么靠着树干,喝着酒,那仰首间的动作第一次让大宫主凝停在她的面前,望着她良久良久。
即便是怀念,即便是透过她想着别人的影子,至少那一刻的目光,是在自己身上的。
她爱上酒,不是因为酒的味道,而是因为他。
不等她抬手,耳边忽然传来女孩的声音,“那是酒吗?”
一双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酒壶,有几分垂涎之意。
她点了点头,将酒壶递了过去。
狗儿接过酒壶,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突然浮现了久违的快意神情,想也不想抬起手腕,一股清泉从壶口流下,直入她的口中。
甘冽的清甜,带着小小的呛喉,一路热辣辣的冲入腹中,狗儿大口的咽着,舒爽极了。
宽袖从手腕滑下,堆在手肘,雪白的手臂下,三指轻拈手腕微翻,那姿态优美极了,酒似泉如箭,尽昔入口。
尤其是那唇角挑起的弧度,那眼角微眯的慵懒,仰首间坠下的发丝,都透着一股豪迈睥睨的气息。
放下手腕,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在忆夏惊诧的目光中笑了笑,“酒不错,可惜后劲小了点,要是更浓烈点就好了。”
“你喜欢的话,我还有几坛放了三年的‘忘情’,一会给你送来。”男子的声音踏入,身上冷冽的寒气在对上她的眼时,消散回暖。
“忘情”、放了三年的“忘情”……
忆夏的心,又一次狠狠的抽了下。
那酒,是大宫主的心头血,是他对那个女人唯一的思念寄托,他从不许任何人碰那酒,因为那是他为她亲手酿下的,他在等她的归来。
如今这酒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送给了这女孩,期间的意味,她忆夏如何不懂?
“好。”狗儿是半点不推辞,应了声,又靠回她的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一会太阳落山了,吃饭。”他的手指柔柔的抚过她的脸颊,“我给你做。”
狗儿应了身,蜷在椅子上。
他温柔的眼神落在忆夏的眼中,心头酸酸的。
她恭敬的行礼,“盟主,属下刚回,有些事情想向您禀报。”
他迟疑了下,解下身上的大氅覆在狗儿的身上,往旁边行了几步。意思已明了,让她说,却是不去议事堂了。
这几步,既不会打扰到她休息,又可以让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忆夏一句句的汇报着,详细而精准。她只希望时间能长些,再长些,好让她能多望这男子几眼。
狗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视线轻轻的落在相谈的两人身上,半掩着的眼皮下,是谁也看不透的心思。
白皙的手指从旁边伸了过来,拈起一块糕点咬着,温润的嗓音缓落她的耳边,“这是留给我的吗?”
她笑笑,不语。
这个表情,让白衣男子的手中动作停了停,打量的目光扫了过来。
“解衣的心一向是高傲的,从不屑与人相争,即便是情爱争夺也不过冷眼淡看,是吗?”
很快,狗儿的眼皮抬了起来,清洌洌的盯着白衣男子手指间的糕点,有点垂涎,却是讨好般的点着头,大力的说着,“这糕饼好好吃,狗儿舍不得全吃完,留给先生的。”
楚濯漓笑了,将手中半块饼递到狗儿的唇边,小小的红唇张开,咬着那半块饼,吃的脸颊鼓鼓的。
女孩大声的嗓音,勾回了树下黑衣男子的眼神,恰巧看到狗儿就着楚濯漓的手吃饼的动作。
转眼,人已在她身边,“想吃就吃了,明日我再多做些。”
“哦。”狗儿天真的点头,又眼巴巴的望了眼先生,楚濯漓失笑,“昔日兄长唯恐不能将天下尽善尽美与漓,如今却是一块饼也吃不到了。”
“鬼影”冷冷的盯了眼楚濯漓,牵起狗儿的手,“走,吃饭了。”
狗儿被生拉硬拽的去了,依旧留恋的看了眼先生,楚濯漓背着双手,不疾不徐的跟在他们之后,缓步而行。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议事到一半生生被打断,直至遗忘的女子。
喜欢酒色江湖请大家收藏:(www.hetu.tw)酒色江湖河图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