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心中自嘲，缓缓转身拉过一把椅子，拂袍起袖端坐其上。
小秦氏犹自不足，继续大声骂道：“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野崽子，下三烂的盐商，你娘能有什么好教养？呸，也敢妄想攀附贵人！怎么，我现在儿孙俱丧，还怕你不成！”
顾廷烨也不气恼，只等她骂得喘气了，才缓缓开口：“好好的一双孙儿孙女，说没就没了，你精明一生，已知怎么回事了吧？”听适才朱氏的话，应是如此。
小秦氏未料他忽提起这个，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余方氏这贱人，我好好待她，她居然……”
“此言差矣。人家原本好好做着余府大太太，有儿有女，夫婿听话，受了你诓骗，落得被休弃的下场。怎能说‘好好待她’呢？便是这阵子，殷勤延揽她入府做客，你不也是另有所图吗？”顾廷烨嘲讽地微笑着。
小秦氏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在砧板上垂死的河鱼，潮红的面色迅速灰败如死人：“你……难道是你……你害死我的孙儿？！”声音嘶哑，仿佛索命恶鬼的叫声。
顾廷烨丝毫不为所动：“我要为妻儿家小积德，不像你，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小秦氏茫然，她虽气得发晕，却也知道他这会儿没必要跟自己说谎。
顾廷烨站起身，背负双手，在屋内慢慢踱了几圈，站定在窗前：“余方氏被休后，在娘家也待不下去，只能到郊外庵堂度日。你本不想理这种落水狗，可南边频频有人送来银子，每回都是几大车的吃穿琐物，说是余方氏的儿女惦记生母送来的。就在那阵，云南的余嫣然照例送年货给明兰。那班伙计原是余家人，因他们不清楚底细，回程时便顺路到庵堂前给余方氏磕了个头。正是这么两件事，叫你起了歹意。”
小秦氏越听越心惊，枯瘦如鸡爪的手紧紧揪着被褥：“你……你怎么都知道……”
顾廷烨冷漠地瞧着她：“从你第一日请余方氏到家做客起，我就知道了。”
小秦氏爆发般地叫喊出来：“那你还敢说没害死我孙儿！你这黑心肝的贼子！”
“我的确没有。从头至尾，我只做了两件事。”
顾廷烨缓缓抬起头：“头一件，我请余四太太在临行前，带着巩红绡去见余方氏，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免得明兰背黑锅，平白叫人在背后咒骂；第二件，只有头一回东西是余方氏儿女所送，余下几回是我叫人从江淮送来的，假托余家的名头，连余方氏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你愈发信她在余家还有分量，愈发频繁地邀约她入府，才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小秦氏喉中呜咽一声，挣扎着颤抖的手足拼命想扑过去，被顾廷烨轻轻一推，便倒在炕头上，起不来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廷烨再度坐回椅子，缓缓道：“你自以为口才了得，再度骗得余方氏信了你，以为她也全心痛恨明兰，想与你联手报仇——其实都不是，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且早恨你入骨。”实则，也是这老妖妇不复侯府太夫人时风光，不如早先耳聪目明，才上了当。
小秦氏像被抽了筋的毒蛇，软软瘫着不能动弹，嘶哑地扯出声音：“我……我要去告你……告你，哈哈……英武忠君的顾大都督竟是这般小人！叫你声名扫地……”她心中怨毒到了极点，直想用指甲生撕下他的皮肉来。
“你怎么告？”顾廷烨冷冷看着她，“收集了得疫症而死之人的衣裳，刮下疮毒制成粉末，收买这府的下人……从头至尾，都是余方氏一手所为。我不过是托余府的名，给她送了两回东西，别说查不出来，哪怕查出来，只消说明兰念在和余嫣然的情分上，不忍看她继母潦倒无人过问。谁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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