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晋王的帐中烛火依旧，李情随手将纸条扔在火堆里，看着纸条被火舌渐渐吞噬，燃为灰烬。凝目望着一旁未有出声的王汉卿。
“晋王，看来您是考虑好了。”
“你又猜到了？”他的眸子里渐渐没有了温度，“不后悔这么做？”
“人生后悔的事情太多，至少这一次不后悔。”他朝着李情的方向回望着，一双眸子太过清澈，清澈地让人找不住半点破绽，这样直接的对视，那里像一汪荷泽，一寸一寸泥足深陷，看到的，依然是蔚蓝澄澈的天空。
“你这么做也许只是会白白丢了一条命，云蕊对你是有一段情，可她现在是长公主，而你只是一个曾经伤过她的宠，为了你她这么做值得吗？”王汉卿这一招太过凶险，谁也断定不了最后的结果。
他只是浅浅一笑，“晋王，世间上最可贵的就是人的心。可它恰恰最容易变故、最没有保障。贪、嗔、痴、恨、怨、念皆由它而起。我半生都在钻营，看清了人的心。正是因为云蕊此时的身份，我才敢由此一试。此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我也是再和天赌一次。”他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让李情心中原先的担心消散。
滚滚沙尘，在疾风呼啸中扬起一片。王汉卿站在风里，素白的长袍上落满了尘灰，墨色的长发随风扬起，随即，丝丝缕缕的回落在他安静的脸庞上。面对着那城头，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淡到若无的笑容。
李情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亲兵上前为王汉卿松开绳索。他伸手在手臂和前襟处，掸去灰尘。仰起脸，径直的朝前走去，一贯的神闲气定。
城头上的顾明见了李情，抱拳作揖，高声喊道。“晋王，你我往日情分顾明铭记在心。不过顾明身为守城将帅，还请您体谅难处。晋王遵守承诺送来侯爷，顾明也会遵守誓言，只要晋王不发难，绝对不会与云蕊郡主的随军联手攻打晋王。”
李情听在耳里，双手死死握住挂在马背一侧的弓箭，面容冷峻，微微朝顾明点头，眼里看着缓步而行的王汉卿。
“晋王，一切都准备好了。”宇文风在一旁小声道。
“动手吧。”他低低一声。
听了李情的话，宇文风站直身子，将风帽脱下，晶亮的眸子只是朝着对面城头上看了看。少顷，只见城头上一人突然搭箭在弦，“咻”的一声，一道白光朝王汉卿射出。
“汉卿！”云蕊忍不住大呼起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几乎是同一时刻，李情拿起马背上的弓箭。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一根雕翎箭含夹着嘶叫声，越过王汉卿的肩头，硬生生的将射向他的箭打偏，缓冲了力道，却没有将它射落。
倒是王汉卿笑了起来，冷硬的金属带着厚积薄发的力道，射入了他的身体里。这一箭，才是成败的关键。
他听见了箭射入骨头里的声音，呵呵，原来是这般优美的调子，纯粹也短暂。痛自胸口燃起，让他的步子停下，温热的血快速的渗透了白色的衣袍。全身的力气像被一瞬间抽空一般，他只是勉强的站在那里，迈不出一步。
“嘎吱嘎吱”耳边是城门打开时，绵长沉重的声响，敛起眸子，白色的身影，片刻间被染红一片，在滚滚沙尘里，缓缓的倒下，嘴角的笑意浓的醉人。
凝香，我回来了。
城门上，顾明气红了眼睛，一把抓住放箭之人。“大胆，是谁准许你放箭的！”他一向守诺，从不妄杀一人。想不到他的部下却做出暗自放冷箭的事情。
身后是云蕊怒喝，“让开！”她持剑砍在那人肩头，看清楚了来人，神情一愣。“怎么是你？”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侍卫，一丝怒气涌上心头。原来，太后根本就没有打算信守诺言，让她带回汉卿。
云蕊面色如霜，冷言道，“顾将军，请打开城门！”她命令着。
“不行！”顾明摇着头，“末将不清楚您和太后间的事情，但是我顾明不会让晋王入城，这是圣旨。”
“圣旨？”云蕊凝笑在唇畔，伸手指着李情身后的她的随军，“本宫一声令下，十多万大军兵临城下，顾将军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一定要看城中老小都因为你的坚持弄到血流成河的那一步吗！”
顾明沉声回道，“公主，你为了一个宠这么做，对得起你们李氏宗族吗？”
“正是为了李氏宗族本公主才会这么做。”她扬起脸，“顾将军，你也看见新帝失德无道，朝廷都是太后独断独行。你一家三代深受皇恩，可太后却用你一家老小的性命来威胁你，你心里可曾怨过？晋王才智过人，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才是真命天子。如真太后所愿，你杀了晋王，日后你见了先帝又有和何面目？”
“你。。。。。。”他无言以对，凝视云蕊片刻，“公主，你说的忠孝能两全的方法就是这个？”打开城门，拱手迎接晋王入城。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能这么做。
“让晋王入城，你不伤一人，保住了全城的百姓。顺了晋王，助他得到皇位，天下得一明君，你一家老小性命也可保住。这，算不算忠孝两全？！”
顾明紧紧握拳，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集中在这一刻。片刻，回眸对身边的守兵吩咐道。
“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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