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来,我自问对风月这类事没什么经验,却觉得被一位绝色美女这般跟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转身面向两步之外的秦晚歌,想了想,道:“欠姑娘的银两我定会还上。只是现下我还有些要紧事办,实在不能跟你离开。其实我不是独身一人的,我的同伴就在附近,我们约好在城门会合。”
见她不置可否的模样,我顿了顿,又补充:“他倒是会些功夫,若是看到姑娘这般跟着我,怕会对姑娘生疑。”
冷月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影,她轻轻摩挲腰间配着的银色剑柄,仍是笑着:“你说的,是从前日日跟在你身边,模样英俊的公子?一日前他就已从这里经过,也在方才的酒楼里用过膳。如今大约,”抬头望了望天边月色,“已经到了附近城中。”
我嘴角动了动,谎言被当面戳穿,倒不觉尴尬,只是有些失落。
她说得不错,只有我一个人。
也许自此之后都只有我一个人,贺连齐留下了前尘镜,大约是存了再也不见的心思。虽说白拿了他的神器,可我想,若我能痊愈,一定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还给他。
若我不能痊愈,自然也会托别人还给他。
何况,他曾经说过,家中是在江南做生意,如今也许早已回家也未可知。也许他要救的那个人,并不十分重要,也再不需要跟着我。至于要做我的护卫这桩事,大约也早就忘了吧。
阿潋,世间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秦晚歌要找我的理由简直太容易想到,此时若我还是大周的公主,她定是想将我绑了再问我父王要赎金。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想入宫当个公主,或者娘娘。
如今,我只是大燕的小道姑沈潋,被人找到,不是为了让我救人,便是为了我身上的圣器。
前者尚可商量,后者全无商量的余地。可瞧她的模样,也许根本不用跟我商量。随手将我绑起来搜身,不比绑一只野鸡困难多少。
秦晚歌走近一步,偏头笑道:“沈姑娘想好了,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带你走呢?”
我再次打量一眼她的佩剑,干笑道:“我自己走,自己走。”
我曾听说,若女子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若非背景雄厚,必定身怀绝技,这大约也是酒楼里那些人听到她的名字跟见鬼一般的原因。
本以为她会简单粗暴地对我用刑逼我救人什么的,可她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将我半囚在一座院落中。
而我这么心甘情愿跟着她,最大的原因,大约是我没法付房钱。当然,以她的名头,也不需要付房钱。
可瞧着每日日落月升,又觉得着实耽误行程,就算此时身无分文没钱住店,也可再摆摊算命。须得想个什么法子逃跑。
想来想去,唯有将她灌醉,是唯一且可靠的方法。
我去隔壁的酒坊赊来两坛花雕,回到院中时,她正握着一方白绢拭剑。
将兵器看得极重的人,想来武功都不会差。就同琴师惜琴,文人爱笔的道理一样,因他们时时刻刻要奏乐,要杀人。就跟日日要穿的衣裳一般,势必要打理妥当。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手腕动了动,两半被整齐削下的树叶翩然落下。半晌,她才淡淡开口:“半日不见,我以为沈姑娘不告而别了。”
我望了望闪着寒光的剑刃,咽了咽口水:“这里好吃好住,我哪里舍得走。”
她看着我,笑了一声:“沈姑娘果真伶牙俐齿。”
石桌上很快摆上一副酒具,白釉底,薄胎。
我添上两杯酒,推到她面前一杯。她抬眼看了看,才将手里的剑放下。
朗朗皓月下,我就同才认识两日的女子相对饮酒,若再有什么丝竹乐响,便着实算是风雅。
我的手不自觉地解下腰间的铜镜,对着月光照了照,又照了照,再照了照。
身旁响起放杯的动静,半晌,听她道:“睹物思人?”
我想这成语大约用在我跟贺连齐身上不那么合适,但此时此刻,我确实有些想他,于是点了点头。
她轻飘飘投来一瞥,笑得玩味。我刚把杯子放在唇边,忽又听她道:“心上人?”
口中的酒尽数喷出来,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被酒浸湿的半截衣袖,愣愣地说:“不可能吧……”
不可能吧。
皓月当空,我认真回想与贺连齐的相遇相处,从道观初见他倒在血泊中,替他包扎伤口时的饱满胸膛,他凝着我似笑非笑的模样。
萧国的断崖,无数利箭前,他认真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会跟我死在一起?”
江南的医馆竹屋,竹林掩映,他站在窗下,脸沉似黑铁:“你病得这样重,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花楹山上,他怒极的模样:“沈潋,你没有心。”
短短半年,他在我身旁,笑是他陪着我,哭是他替我拭泪,危难时他护在我身前,我一意孤行时,他虽恨得牙痒,仍默不作声跟着。
如今他走了,我确然是有些难过。
这,他便成了我的心上人?
可我从未喜欢过谁,更不知道喜欢上谁该是何种模样。也实在不知,如今我这样,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从前在大周时,姐姐们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向父王禀告一声,便可八抬大轿将他抬回宫中,做个便宜驸马爷。若是出身低微些,收到府中当个面首也不无可能。这些公子大多是乐意的,若碰上不乐意的,关在柴房里饿几日也都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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