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街待久了的人,许是会听到这样一桩算不得传说的传说:有女沈氏名潋,无人知其来处,亦无人知其身世,只听闻其能救人于膏肓,夺人于阎王殿前。
换言之,只要人没死或是没死透,这位名为沈潋的女子便能将他救回来。
面前两个耕农打扮的男子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正嚼着隔壁王大娘卖给我的包子,听着他们言语之间把沈潋吹嘘成一个九天下凡的仙女,随手正了正头上有些歪斜的道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我来大燕才不过半年,已经在三天之内第四回听到关于沈潋的传言。可见这名声,传得有多快。
几人走远,王大娘才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做贼似的凑过来,紧张地道:“沈姑,这位道姑,我家儿子的病,烦请您什么时候再去看一看。”
王大娘家的儿子有咳血之症,我初到大燕时无意间在城郊十里外将他救下,把他送回家后随手写了平日里自己用的药方。煎药服下之后,咳嗽果然好了些,王大娘便千恩万谢直呼我高人。许是觉得这样的称呼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并不贴切,连唤了三四天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姓名。
过去的十六年,寻常人都唤我帝姬,父王母后一并几个兄长胞姐唤我一声阿潋,还着实没有遇到过自报姓名的时候,就随口回了句——沈潋,这才回想起来大燕之前师父嘱咐我不可以真名示人。但我又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在陌生的镜中世界并没有人认识我。可不出一月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摆摊算命的,这个摊位恰好就在王大娘的包子铺旁边。
此时,对上她救子心切的殷切目光,我犹豫道:“不到病入膏肓,我是看不了的。”这是我曾跟她说过的话。
可能自古高人都有怪癖,听到我这样说,王大娘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讪讪地回到蒸笼前,自顾自嘟哝:“沈姑娘本事这般大,在镇上开个医馆岂不是更好。在鬼街摆摊算卦,一日能挣几个钱?”
我刚想说若我当真大张旗鼓地开一个医馆,一传十十传百,乡里乡亲伤风头痛都来我这里看病,那我也就不用在镇子上混了。
话未出口,喉咙里又涌起一阵腥甜,我咳嗽一阵,赶紧吞了两口包子咽下。对上王大娘疑惑的目光,我掩了掩嘴,笑嘻嘻地答她:“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因着旧疾复发,今日收摊便早了些。临走之前,王大娘又拿油布多包了几个包子,塞到我怀中:“听说道姑近日收了徒弟,这些带回去给他吧。”
我看着怀中的油布包有些愣神。
徒弟这回事,着实说来话长。
其实我并没有传言里那样神乎其神,我能救的只有将死之人也是句句属实,只因我救人的手段与寻常大夫有些不同。
我本不是大燕人,甚至不属于这块大陆。我来自另一个尘世,那里有一统五湖四海的大国——大周。生为皇室中最小的帝姬,自幼父王母后便多疼爱我一些,只因我出生时国师曾替我占过一卦,说我命格有异,生来注定命不好,也许活不过十八岁。
生在帝王家还被预言命不好,相信这是一件很损皇室颜面的事。父王很是震怒,一气之下将当时的国师关入地牢。
但我满月时寝殿无故失火,三个月时险些落水,一岁时收到一碗有毒的羹汤,听说那原是罪妃害我母后的,不知为何会转到看护我的奶娘手里。
父王终于率文武百官,亲自从地牢把国师迎出来,并且官复原职,客气询问如何才能破解我的命数。
国师也很为难,抚着长须思索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说:“唯一的办法,只能对帝姬多加照看。”
“多加照看”有许多种理解方法,而父王的理解是将我寝殿的侍卫和宫女增加了一倍,比将要继承父王之位的哥哥还多。
我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只知道兄长姊妹经常微服出宫,只有我时常微服但还没有出宫就被请回寝殿。为了安抚我,父王倒是会时时赏赐我些不寻常的小玩意儿——镂空的玉葫芦、会学人说话的鹦鹉等等,羡煞了我的那些长姊。
若是非要让我对这桩事情作出评价,我只能说,那时的我,痛并快乐着。
后来,国师送我一个玉盘,嘱咐我玉不离身方可无忧。
我将那雕得极为精细的玉盘摊在手中,日光投下来,映出其中浅浅的玉痕。玉质倒是通透,只是同样的物件在国库中也能一下寻出两三样,珍贵固然,却谈不上稀奇。
那时我才十二岁,并不知道这玉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用处。可自从配上它之后,倒真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四年后,恰逢中秋月圆家宴。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我独自一人在八角凉亭里撑着腮醒酒,偶有风过飘来阵阵月桂花香。花香夹杂着酒香最是醉人,几乎快要睡着之时,眼前蓦然现出一阵耀眼的白光,还未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失去意识。神思恍惚之际,我蓦然想到,这道白光似乎来自国师送我的那个——传说能保我性命的玉盘。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却是站在陌生的大街上。
耳畔隐隐有缥缈的声音传来,像是隔着万重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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