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汐从周礼的住处回来, 下意识往香山租住的小屋走, 不知道现在他会做什么, 忙工作还是做家务, 或者悠闲地坐下来读一本书？
走近那栋筒子楼，香山屋里黑灯瞎火的, 这么晚他还会去哪里？
顾汐三步做两步爬上去, 天天老远听到他的脚步声, 仰着脑袋嚎叫。
“行了, 小家伙, 我问你，他在不在？”天天两只前爪趴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哼哼，顾汐拍它的脑袋：
“我知道了，明天给你带好吃的，进屋去吧。”
天天不肯，它一直在原地呆着，要等主人回来。
顾汐下楼的时候，香山正一身疲惫往楼上走。两个人打了照面, 顾汐停下来：
“这么晚去哪儿了？”
“……”
“我打电话回公司，人家说你一早就走了！”
“有点事儿，我很累, 先回去睡了。”
顾汐看他手里拎着东西, 自从他告诉香山周礼要过生日, 这包东西就一直在实验室里放着了。顾汐一把拉住他：
“你去了酒店？”
香山摇头：
“没有。”
顾汐捉住他的手：
“为什么不进去？老师说在门外看到你, 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香山想起周礼满头的白发，还有走路时蹒跚的脚步，越发觉得心酸。
“香山，咱们好好谈谈……”
楼道窄小，偶尔有人经过，两个人都要侧身去让。香山趁这个空档，抹了抹眼睛：
“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顾汐拨了拨他的头发：
“没有，我顺路经过，就想来看看。你老不回家，那狗刚才叫得可凶了。”香山看他手上还老实绑着自己昨晚给他包扎的纱布，显得十分笨拙：
“如果手不痛了，就把布拆了吧，闷着不好。”
香山站了片刻，似乎没有其他话要讲，转身打算上楼。
“早点休息，有空就去看看老师吧。”顾汐在他身后，默默看他一层层台阶走上去，拐了个弯，身影渐渐不见。
晚上香山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又想起顾汐的话，他觉得周礼这件事情上，也许他该听顾汐的。不管怎么样，他应该去看看老师。
最近他三天两头往外跑，天天独自呆在屋子里，孤单极了，就怕主人整夜不回家，所以现在躺在香山身边，兴奋得睡不着。一会儿用脑袋挨挨蹭蹭去碰香山，一会儿偷偷靠近他，用尾巴去扫主人的侧腰。
“好了，快睡吧。”香山抱住小家伙，轻轻拍了拍它的肚子，天天趁机伸长脖子舔了舔香山的侧脸，跟他道晚安，然后羞涩装睡了。
香山前一晚摸到老师家旧房子楼下，看顾汐的车停在那里，知道他住址没变。今天一口气爬上六楼，到了门口才开始忐忑。顾汐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香山定了定神，抬手敲门。
过半天才有人应门：
“等等，马上就来。”
香山又开始紧张，老师还记得自己吗，这些年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要说周礼，就算他自己，也未必能真正认得自己。
但是顾汐说过，老师在酒店外就看到自己了，这又给他一些信心，香山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周礼。
似乎就在一瞬间，面前的门开了，老人一边同屋里的人说话，一边转头看门外：
“总之谢谢你们师兄弟几个，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你们给我办生日，又放下工作来看我，那天小顾还让我搬去跟他住……我说，你们的心意老师都领了，但是不能影响到你们的正常生活……”周礼说话很慢，说到最后，几乎再也开不了口。他看到面前被隔在一道铁门外的中年男人，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你是……香山？”尽管那天在酒店外他凭着隐约可见的身形，觉得那就是香山，但是现在面对着面，如此近距离，老人才发现这孩子几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
香山点点头，他试图平复情绪，但是效果不大，最后只好梗咽着开口：
“老师……”
周礼颤抖着双手打开最后一道门，望了香山半天，然后突然回过神来，把人拉进屋：
“快进来坐，外头有风。”
香山环顾四周，跟十多年前一样，家具陈设一点没变。还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回头向他微笑致意。香山记得这个人，那天在酒店外见过，应该是老师往届的学生，跟顾汐关系不错，那天两个人搭了不少话。
周礼打量香山半天，一开口不是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这几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音信都没有。而是把他拉到离厨房最近的饭厅，如今已经是初秋，天气渐渐转凉，这块儿是整间屋子最暖和的地方，他让香山坐下，然后才开口：
“孩子，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香山一瞬间觉得鼻腔发酸，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最容易失态。将近十年没见，香山却觉得仿佛昨天刚来过这里一样，只是离开了一天。老师这么平静地问他想吃什么，没有苛求，只有包容。
桌上刚放了一碗单面，上面横卧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几盘刚从微波炉里热好的炒菜，本来周礼要下楼买菜，正正经经做一顿饭，香山不肯，他笑着说：
“老师，我饿了，简单点就成。”
“孩子，都是剩菜，下次你要过来，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早点准备。”周礼用桌上的干布擦擦手，在香山对面坐下，看他慢慢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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