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短信中简单的几个字, 沈云黎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剜下, 急速往下沉。
眼前忽然浮现出六年前墓地的那一幕，女孩宽大的病号服里空荡荡的, 所有人都渐渐离去只剩她一个人在墓碑前放声大哭, 那双红肿的双眼和昨天晚上在浴室里的几乎重合。
“你也会不要我么？”
女孩儿的眼底充斥着混浊的红血丝, 男人慢慢倾身轻吻在她的额头。
仿佛一个封印, 封住一个誓言。
“不会。”
六年前的一幕幕仿佛潮水般向沈云黎涌来，在胸膛里翻腾的难受,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甜甜！”
他穿上拖鞋大步往外走, 连门都顾不得敲就打开了乔眠的房间……眼前的画面, 沈云黎的目光凝滞了。
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整整齐齐的被子，书架桌子全都一尘不染，窗帘被拉开阳光直射进来……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
寒意渐渐漫上心头，沈云黎身上全部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干了。
他缓缓的迈着步子, 很慢很慢，他想印证什么, 却又害怕答案，修长的双腿踩在地毯上有些发飘, 沈云黎缓缓拉开衣柜, 所有的衣服都还在里面。抽屉里的银行卡钱包所有的东西都在。
男人忽然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大口地喘息。
沈云黎拿起手机, 拨了乔眠的电话号码, 然而却始终无人接听。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短信的发送时间, 两个小时前，凌晨五点。沈云黎换了拖鞋就慌忙往楼下走，只是他刚从单元楼中出来，就看到花坛前的长椅中，有一个手机播放着熟悉的铃声……
沈云黎慢慢走近，执着举着手机的手臂缓缓放下。
终于，心脏彻底跌落到谷底。
是他一次次的伤害她要她离开，但沈云黎没想过真的和她分开，他舍不得。他想让她在另一个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会偶尔去看看她，会给她花不完的钱和她最喜欢的礼物，会在以后属于又不属于他的日子里，宠她爱她，她依旧是他放在心尖的小公主……
打电话给她所有的同学，调取监控视频，找了所有她喜欢的甜品店。
从早晨到星空闪烁。
沈云黎瘫坐在乔眠的房间，环视着周围，全都是她的味道，但沈云黎却感到这种让他沉溺的气息正在渐渐消散，他用力的想要抓住，却是徒劳，浓重的无力感席卷着他，终于没有一丝力气。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以这样决绝的方式。
把这里的一切，他们之间的所有，都抛在了身后。
男人坐在灰色的地毯上，后背无力地靠着床，房间没有一丝光亮，连TIANTIAN都熄灭了，除了微弱的呼吸完全隐在黑暗里。
沈云黎起身躺在她的床上，用被子蒙住眼睛，贪婪地吸着气，想把她的味道吸进肺里，一遍一遍，一丝一丝。
他真的不想放她走。
昨天晚上浴室里，是他拼命想要控制却控制不住的情|欲，他想要她，想要把她藏在自己怀里，任谁想把她拉开他都不会放手……
浓重化不开的夜色里，传来男人无助的低吼。
凌晨两点，房间的灯还是亮的，沈云黎还在不停地打电话，他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黑漆漆的夜晚，她一个人，住在哪里有没有吃饭……
忽然，男人望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红了。
她的志愿，从A市全部改成了南方的城市，最南的南方。
“你也会不要我吗？”
“不会。”
他食言了。
他把她弄得遍体鳞伤还把她逼走了。
.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夏晟闻和星野就到了沈云黎家。
“如果小乔真的不见了，我不会原谅你们，你们两个。”只有两个人的电梯，气氛很压抑。
夏晟闻不理会星野的挑衅或者说是撒气，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从来不知道永远都那么乖巧的姑娘，身体里藏着这么凶的倔强。
因为前段时间乔眠情绪不稳定，星野配了把备用钥匙，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刚打开门，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夏晟闻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慌忙朝沈云黎卧室走过去，但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他又推开了乔眠的房间。
房间里很干净，清爽甜美的全是女孩的气息，那瓶打碎的酒瓶只是在客厅蔓延发酵。
夏晟闻走过去，摸了摸沈云黎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才松了一口气。听见他们进来，沈云黎从床上下来，把床单弄平，把被子叠好，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星野站在门边，嗓子一直不知被什么堵着，很难受。
要说云黎哥对小乔没有感情，此时此刻，他是一丁点都不信的。他深陷的眼窝和新生的胡茬，那个往日成熟稳重的男人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小乔快回来吧，你再坚持一下或许结局就不同了。
“在铁路交通局的朋友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查到她用身份证买了去厦门的车票。”
厦门吗？
她志愿的第一个城市。
“另外……”夏晟闻微顿，“还有一张去英国的机票。”
机票？
短暂的失神后，沈云黎开门就往外走，却被夏晟闻一把拉住。
“你去哪？”夏晟闻声音有些沉。
“她不敢搭飞机，我去高铁站。”一夜没说话，沈云黎的声带好像混入了沙子，全是嘶哑。
夏晟闻走到沈云黎面前，两个身高相当的男人平静的对视：“她去读大学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你去做什么？”
沈云黎愣住，不知所措地望着夏晟闻，刚提起的精神瞬间变得苍白，担心了一天一夜，终于有她的消息，然而他却不能碰。右边的眉毛还结着血痂，沈云黎狠狠皱眉……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再也不需要他。
这不是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心这么疼。
.
机场，乔眠拿着登机牌坐在候车室，手心不断地冒着冷汗。
窗外，不时有航班飞起又降落，她站在窗边，凝视着飞机滑翔的轨道，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那场大火，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从悬梯掉下来，她的爸爸和弟弟在大火弥漫的机舱里痛苦尖叫，以及黑压压的陵园，那个向她伸出手的男人……
乔眠用力吸着气，努力调整呼吸，在广播和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毅然决然地走向登机口。
没有转身。
不带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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