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时间”,全无征兆也全没有来由地迷离间似被剥离了出来…却又恍如空无一物…
刹那间某种不可名状的本来面目…似乎是一切时间的本来面目…一切得以在时间中成为“一切”的本然…寂寂间…自在…显现…
这里本无所谓“声音”…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声音…
这里本无所谓“成像”…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成像…
这里本无所谓“方向”…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方向…
于是…那无所谓声音的声音成了声音…那无所谓成像的成像成了成像…那无所谓方向的方向成了方向…
只是那声音本非声音…只是那成像本非成像…只是那方向本非方向…
它们终究只有一种相状…仿佛勉勉强强能形容为“不在”…
时间终究只有一种相状…仿佛勉勉强强也只能形容为…“不在”…
于是,它在这无穷无尽无声无向唯一无一终究无可在的空空寂寂间幻化出了这…正因“不在”而得以呈现为“在”——或者说看似“在”——的“一切”…
正因“不在”而得以成为一切“在”…每一个“在”都因在这无底的“不在”中得以成为无限的“在”…
而时间中的一切…以至一切时间…其实从来都只有这一种相状…
每一个刹那…也终究都是这同一种相状…
于是,在这似乎本就无所谓时间的境地里,阿杰喃喃道:“不可得…只有一种面目…在无可知中…如知所知…一切…本来…如意…唯一…即是…不可说…”
话到此处,阿杰连自己都愣住了…
“你还在说什么?”天女微微笑道。
“没什么…我本来就没说什么…我从来就没说什么…我本就不可能说什么…”,说到这儿阿杰突然心有所动,他抬头看向仙子,“我好像现在开始才能算是会‘说’什么了…因为‘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可以…‘说’了…”
“你以前那不是真的‘说’吗?”含笑的仙子眉头微挑。
“以前那只能算是…痴人说梦、作茧自缚吧...不知不觉间在自生分别、自造罗网,再不知不觉自投进这自造的罗网,却还以为自己活在所谓的真实中…不,那不能说是真实…如果真有真实的话,以前那种‘真实’也是与真实无关的。那是一种必须,那是一种绝对的强迫,说是绝对,是因为其实并没有什么外力在强迫你,如果不是自己痴失了心,本无所谓外力…它们更无从强迫你...只是当人痴失了心的时候,那些所谓外力,就会绝对成一种无以复加的强迫...那是一个不得不真实,真实到几近窒息、真实到扭曲死硬、从不停的重复和附和里说出来、并且…必须依赖这重复与附和才能维持的‘真实’…这说出来的‘真实’跟真正的‘真实’又有什么关系哪?…但那又是科达比那西人别无选择的‘真实’...我不得不跟着这种‘说法’中的‘真实’,不得不按这套‘说’出来的‘真实’来定义…或者说扭曲这一切...”说到这儿,阿杰蓦然咂摸到了什么,他低下头,若有所思…
忽然他扬起脸望向天女,翛然中仿佛同时交集着隐隐悲伤与欢欣,“没想到,这本来就已经是一切…不…是一切的一切了…”
“Welcomehome…”仙子的笑靥嫣然微绽,“虽然你从来都未曾离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女的笑容太清丽绝尘,阿杰起初没有听入这句话。
可就在他凝望仙子仿佛忘记了世界的时候,忽然,所有有名无名、本无时不在无形中完全牵引着他的那种几如与生俱来的翻覆与不安,没来由地全都未可名状地失去了它那令一切存在成为压迫的强制力…
可它们又似乎全都还在那儿,没有变异、没有消失分毫…
只是…所有的力…不可抗的、强制的力…不再有丝毫强制…
就像一个活生生被烈火吞噬焚烧的人,在炽焰中绝望而惨绝地挣扎时,却从一道恍如天启降临的心念中豁然发现,这周身燃烧的熊熊火焰不是没有热力,而是无所谓热力。
这撕心剉骨的痛苦,不是没有痛苦,而是无所谓痛苦。
真正燃烧着的不是那烈火,而是无形无状无休无止的痴狂。
一切本无所谓障碍,只是那痴狂一起,一切便全都成了无解的障碍。
一切本无所谓痛苦,只是那痴狂一起,一切便全都成了无解的痛苦。
只是那痴狂本无所起,于是才在这莫可名状中莫名名状出了这一切无解的、依旧莫可名状却寄身于无不可名状中的、无可出离的障碍、逼迫、怨懑、痛苦…
一毫痴狂,无不是痴狂;一毫窒碍,无不是窒碍;一毫迷惘,无不是迷惘。
只是此刻,那痴狂忽然停息了,于是那焚身碎体的火焰顿时失去了使其得以成为无边恐怖的那最终唯一可资寄托的根底结节。
于是那焚身碎体的痛苦也顿时失去了使其得以成为狂烈痛苦的那最终唯一可资寄托的根底结节。
当那长明不灭的痴狂不再燃烧…一切本无差异、本无杂错、本无淆乱、本无阴翳、本无涉痛苦地…通明显影在了这…无一的…唯一中…
一切显影不是这唯一…
一切显影本就是这唯一…
于是,一切时间不再有障碍…
即便在那痴狂中…时间亦本无障碍地成就为了那将一切化作障碍的痴狂…
于是,这身受烈火焚烧的时刻,似乎也不再是撕心裂腑而又无从解脱的畏途…甚至在那痴狂消解之下,时间…一切时间…乃至…时间中的一切…都从那从来都完全吞没着它们、仿佛没有开始的昏眛痴结中隐隐浮现出来…渐渐晶莹…渐渐剔透…空空之间…却又宛若无瑕澄澈的钻石一般…就连那片刻之前还一直笼罩着一切、浑浊迷狂的昏昧,此时回头再看,也本昏昧得…剔透无瑕…圆妙绝伦…
满目的烈焰、还有这正被火焰生生撕碎着的肉体、还有从处在这无比骇怖的景象里而狂乱失据的心神中湍急迸射出的无数疯惶意念…也在这解离了痴狂、在这一切看似切切现前、却又永远可望而永远不可及的空空之间…粼粼然...剔透呈现…
不可能与“此在”有关…
也不可能与“此在”无关…
于是“此在”不再是一个使一切与之割裂、对立、隔绝的无形无边更无从出离的囚笼。
这“此在”本就无所在…
这“此在”本就无所不在…
这“此在”本就是可能的一切唯一可能的所在…
蓦然间…一切回到了它们本来自在而又无可自在的…自在中…
化作了…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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